雨夜电闪雷鸣,街灯被雨幕打得支离破碎。桑延站在雨中,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离开,把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再见'丢进风雨里。温以凡愣在原地,明明已经转过身去,却还是忍不住回头,透过模糊的雨帘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泪水一下模糊了视线,心跟着那道背影一起坠入黑暗。
公路上油门踩到底,车灯划破夜色。南芜电视台的付壮载着温以凡一路狂飙,却还是被一辆耀眼的红色轿车追上,对方强行逼停,抢走了他们辛苦拍到的报道素材。谁也没想到,回程途中那辆红车竟发生了车祸,车身扭曲、汽油味刺鼻。来不及多想,温以凡二话不说就拉着付壮冲上前去救人。夜深回到出租屋,她正洗着澡,忽然发现浴帘后有细微的晃动,心头一紧冲出去质问同租的胖子,胖子却死不承认。焦躁不安的她只好回房,重重反锁上门,靠在门上,背心却被冷汗浸透。
第二天下午两点,温以凡被电话铃声吵醒。电话那头,钟思乔嚷嚷着要晚上带她出去放松,理由是她已经连轴转加班一整周,再不玩儿就要累趴下了。夜色降临,钟思乔兴冲冲地把她拐进一间新开的餐吧,名字起得格外扎心——'加班'。据说这里老板长得逆天,是整条餐吧街的门面担当。刚坐下点餐,温以凡抬眼,竟在吧台看到熟悉的侧脸——桑延。就在他要回头的那一瞬,她条件反射般拽起钟思乔转身离开,却不慎被服务生打翻的饮料溅了一身。去卫生间处理时,她在门口撞见等在那里的桑延,他沉默着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让她先换上,淡淡丢下一句:'我是这里的老板,今晚就当我请客。'结账时,她没有接受服务生递来的退费,服务生小声和桑延说,这大概是她们故意留给老板的小费。
回家的路上,冷风一阵阵灌进衣领。温以凡走着走着,脑海里却一遍遍演练另一种人生:如果当初没有和桑延分开,现在是不是会是截然不同的光景?她现在住的这间房,是钟思乔帮忙找的,环境破旧嘈杂,却胜在离台里近、交通方便。一个人走在昏黄路灯下,往事像被风吹散的小纸片,一张张重新飘回眼前。群租房里除了那个总是嘻嘻哈哈的胖子,还有一对年轻小夫妻。她回到家,径直钻回自己狭小的房间,窗外就是火车轨道,铁皮车厢呼啸而过,她趴在窗台,看着一列列火车划破夜色而去,心被拖进遥远的地方。
过了几天,温以凡又回到餐吧,替钟思乔找落下的手链,正低头在纸巾上写手机号时,桑延走了过来,两人视线短暂交错,却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礼貌而疏离地擦肩而过。夜深,她准备出门洗漱,刚走到过道,就被同租的男人一把拽进他的房间——趁老婆孩子出门买东西的空档,他居然想要对她下手。狭窄的房间里挣扎声、喘息声纠缠在一起,绝望关头,胖子大哥一脚踹门闯进来,将男人按倒在地,硬生生把她从噩梦里拽了出来。派出所做完笔录,警察告诉温以凡,他们已经彻查了出租屋,确认没有安装摄像头,让她不用过度紧张。但那份惊恐仍旧缠在骨头里,她不敢回去一个人待着,只好连夜去投奔钟思乔。深夜,身旁是一屋子打着呼噜的家人,笑声的余温还在空气里,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遍遍闪回当年妈妈转身离开的背影。看着钟思乔家里吵吵闹闹却其乐融融的画面,她羡慕得几乎想掉泪。
几天后,之前那对开红车的夫妻,被她的挺身而出彻底击中了心底仅存的善意,终于选择自首。警方特地为温以凡颁发了荣誉证书,台里也抓住这次机会对她进行专访。镜头前,她拘谨却真诚,故事传出去后,台里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地改变——因为这次见义勇为,她总算在南芜电视台站稳了脚跟,不再是随时可以被替换的小透明。
跨年夜,城市灯火通宵不眠。温以凡跟着同事出去做跨年直播,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她却被窗外一抹熟悉的身影惊得愣住——那个人从车旁走过,正是桑延。广场上人潮汹涌,人声鼎沸,她赶紧找钟思乔要了个口罩,生怕在镜头里被他一眼认出。排队上厕所时,她再一次与他不期而遇,只不过这次站在她前面的是桑延的妹妹桑稚,两人之间隔着人群、隔着时间。听说钟思乔收到了桑延发来的新年群发短信,还笑嘻嘻地回了一个特别热情的祝福,温以凡心里痒得发紧,犹豫再三,最终也给通讯录里的人群发了一句'新年快乐'。片刻后,屏幕亮起——桑延回了一个孤零零的问号。她盯着那行符号看了很久,最后敲下回复:不快乐也行。
倒计时的呼喊声淹没了一切,零点到来的那一刻,烟花在夜空里炸开,光影散落在人群脸上。温以凡转身想要离开,却一头撞上正低头打电话的桑延。手机差点摔落,空气在两人之间瞬间凝固。她慌忙抬头,声音轻得仿佛被烟花淹没:'新年快乐……'桑延看着她,眼底波澜不显,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同样的祝福,转身重新融入人海。人群沸腾,烟花绚烂,唯独她站在原地,捂着被碰痛的位置,心却好像被认真按下了重启键。
八年前,新生报到的盛夏清晨,阳光明晃得人睁不开眼。南芜一高门口车水马龙,电动车刹车声一响,温以凡的爸爸把她放下,一遍遍叮嘱。少女背着新书包,心里全是对高中生活的憧憬,转身就兴冲冲跑进校园。第一次进校找不着教室,她干脆拦住一个路过的男生问路——那人懒洋洋抬眼,眉眼清冷,是桑延。等温以凡气喘吁吁赶到教室,老师却把她误认成'桑延',紧接着真正的桑延也姗姗来迟。全班唯二的迟到鬼,就这样被安排到了最后一排,同桌而坐,一段纠缠多年的故事,从这一刻悄然开场。
跨年直播结束的那一夜,城市放完最后一轮烟花。温以凡拒绝了钟思乔的盛情挽留,独自打车回家,在车窗倒影里发出一条若无其事的朋友圈。另一边,餐吧派对正热闹到高潮,钟思乔从酒局的闲聊中意外得知——那位餐吧街人人认识的'头牌',竟然就是桑延。她震惊之余,忙不迭给温以凡发语音。温以凡点开和桑延的聊天框,屏幕上只安静躺着那个孤零零的问号。她什么也没回复,只是默默挪动床的位置堵住门,黑暗中万千情绪翻涌,泪水无声落下,连自己都没察觉。
第二天,阳光照进略显局促的出租屋。温以凡去看同事王琳琳转租的房子,环境干净,离电视台又近,租金偏高却胜在安全。权衡再三,她还是签了下来。饭点将近,王琳琳邀她一同去见前男友苏浩安。谁知刚上车,苏浩安就认出了她——那位传说中桑延的'白月光'。他激动得一脚油门都踩飘了,大呼小叫,把后排睡着的人吵醒。昏暗车厢里,一双熟悉的眼睛睁开,高中同班三年的人就这样再度相对。苏浩安笑着说'都过去了',可车内空气冷得像冰窖,温以凡和桑延,谁都没有先开口。
车一路驶到加班餐吧,霓虹灯闪烁,吧台后是另两个桑延高中同寝的室友——这家店是他们四个人合伙开的。人一到齐,大嘴巴苏浩安就按捺不住,逢人便'剧透'今天是桑延生日,硬要大家陪他过。喧闹声掩不住暗流涌动,久别重逢的尴尬,被笑闹包裹起来,更显锋利。
洗手间门被推开时,水汽未散,温以凡和桑延又一次在狭窄过道里猝不及防地撞个正着。她先开口打招呼,说'好久不见'。桑延却凉凉回了一句:阴阳跨年才刚见过,才两天,没见着他也不至于'度日如年'吧。话音落下,气氛一瞬间微妙起来。温以凡被呛得一笑,用同样锋利的语气反击,说那天在厕所门口盯着他看,是因为——他的裤链没拉。桑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愣神的空挡,她已经利落地转身钻进电梯,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无语凝噎。
借着'工作忙'的理由,温以凡提前离席。她走得干脆,背影却叫人移不开眼。桑延嘴上装作无所谓,脚下却诚实地跟了出去,借口让她带路去地库找苏浩安的车。车找到后,他又倔强否认'顺路'。直到温以凡站在寒风里等网约车,他的车灯才在她面前一亮。车内安静得只剩呼吸声,她提议放点音乐,气氛才勉强缓和。零零碎碎的尬聊中,她问他是不是今天生日。他反问:'你忘了?'记忆像被轻轻搅动,翻出尘封一角——当年他把生日刻意提在她生日礼物之后,轻描淡写一句:'我一月二号,摩羯。'那时她以为不过是顺嘴一提,如今才知,那是他刻意留下的印记。
夜深风冷,她回到那个早已不再安全的群租房。曾经企图侵犯她未遂的男人,竟已被放出来,还带着两个同伙恶狠狠堵上门。狭窄走廊闪烁着昏黄灯光,危险气息扑面而来。温以凡拼命挣扎,跌跌撞撞跑出小区,最后却被逼进一条无人的死胡同。绝望将她紧紧裹住的瞬间,一辆车急停,一道熟悉的身影冲入眼帘——桑延。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他先把她塞进车里锁好门,然后独自转身迎向那群人。狭窄巷子里拳脚交错,他咬牙硬拼,只为把危险引离她。等终于甩掉那三人,他浑身是伤地折返回来,一头钻进车里,发动引擎,带着她狼狈离开这片恶梦之地。
派出所的白光冷得刺眼。做笔录间隙,桑延半是埋怨半是心疼,说刚才自己明明在她前面喊她,她却偏偏往另一边跑。温以凡赶紧解释,对方人多,怕连累他。她看到他手背青紫,心里一紧,特意去买了药,笨拙又认真地帮他上药。桑延嘴上依旧死撑,嫌这嫌那,装作满不在乎,心底却早已波涛翻涌,连呼吸都带着不受控制的悸动。
那一夜,他因为放心不下,干脆一路尾随在她身后,陪她回家收拾行李,再送她到新租的房子门口,直到看见她安全进门才慢慢离开。回到车上,他才发现她把旧群租房的钥匙遗留在副驾。指尖捏紧那串冰凉的钥匙,他沉默良久,转弯驶回那栋陈旧的楼。楼道里烟味呛人,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恰好听见那三个男人提到'偷拍'的字眼。那一刻,他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为了弄清他们到底有没有动过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他索性不再克制,把那几个人好好'收拾'了一顿。忿怒与保护欲交织,他在夜色中出拳,也在夜色中,替她彻底了断这场潜伏已久的危险。
学校突遭停电,走廊一片黑暗与骚动,尖叫声此起彼伏。别的同学忙着找灯找人,温以凡却安静地立在角落,仰头看向窗外冷清的月光。有人趁乱起哄,场面愈发失控,桑延站了出来,挡在温以凡身前,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玩笑一一挡回去。苏浩安半真半假地打趣,说温以凡是桑延的'白月光',众人起哄声更大。温以凡没有否认,反而淡淡一笑,说'白月光'是个好词,于是原本暧昧不明的气氛,悄悄多了几分心照不宣。
深夜,温以凡拖着行李,怀里抱着宠物猫点点,悄悄搬去王琳琳的住处。王琳琳猫毛过敏,眼眶一红,还是耐心提醒她不能继续养猫,温以凡心里一酸。与此同时,钟思乔来找温以凡,正好撞见王琳琳和苏浩安'摊牌'的场面——王琳琳态度冷静,决心和苏浩安划清界限。为了缓解尴尬,钟思乔主动说自己可以帮忙送快递。包裹刚打好,苏浩安就急匆匆赶来,他不愿接受分手,深情挽留却换不回一句妥协。王琳琳的心意已决,苏浩安最终只能落寞离开,这段感情在快递打包好的那一刻,也被一并封存。
电视台里,同事们热衷围观王琳琳的情感八卦,你一言我一语聊得起劲,温以凡却心不在焉。正在此时,房东突然上门要回群租房的备用钥匙,她翻找未果,手机弹出一条微信——是桑延发来的,配图正是那把钥匙。为了避免被误解成刻意留钥匙、心怀别的目的,温以凡赶紧约了两个同事一起去加班餐吧吃饭,明着是聚餐,其实是给自己找个'见证人'。拿到钥匙后,她再一次正式向桑延发出'请吃饭'的邀请。桑延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若无其事,正死撑着拒绝时,突闻家中被楼下火情波及起火的消息。
火光冲天,现场一片混乱。温以凡迅速抓住机会,带着同事赶往第一线进行直播报道,桑延也赶到现场。火灾中,桑延家受损最为严重,镜头很快对准了他。面对镜头,他只淡淡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温以凡,忽然笑着说:'我很快乐,希望你也能像我这么快乐。'这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藏着旁人看不懂的苦涩和释然,也让温以凡在灯光和火光交织的夜色中,第一次真正读不懂他。
清晨,温以凡洗漱完,王琳琳才疲惫地拖着身子回家。她坦言如今工作辛苦又赚钱不多,表哥给她介绍了一个新机会,但离得太远,只能选择搬走。交还了群租房钥匙后,温以凡回到家,却发现门竟然没有上锁。她心里一紧,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听见屋内有动静,条件反射般想要撤出报警。就在这时,房门一开——走出来的人竟然是桑延。原来苏浩安一直在帮桑延找新住处,王琳琳急着找人接手房间,几番辗转之下,桑延成了温以凡的新室友。
面对这份'天降室友'的安排,温以凡第一反应是提出给桑延订酒店,保持距离更安全。桑延却嫌折腾,淡淡拒绝,并一本正经地强调自己并不是什么'长情的人',过去的已经放下,不必多想。夜已深,局面一时也难以更改,温以凡只得同意,让他先睡主卧一晚。她躺在小房间里辗转反侧,心里满是别扭与不安;而另一边,桑延也并未真正入睡,他在黑暗中沉默良久,终究还是起身回到那间被火烧灼过的家,从残破的角落翻出一个旧铁盒,取出里面藏了很久的手机,仿佛在对某段不愿提及的过去,做最后一次确认。
第二天一早,温以凡起床后发现主卧已空,桌上留着那串钥匙,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错觉。她约王琳琳见面,再三强调自己还是更倾向于和女生合租,不想把生活弄得太复杂。晚上八点,桑延准时回来,两人坐在客厅正式谈合租细节。温以凡答应他住进来,但钱要先说清楚;即便只住三个月,她还是认真拟了一份'室友守则',其中重点一条,是禁止在公共区域随意裸露。考虑到两人同住,她又补充,如果要带异性回家,必须提前征得对方同意。桑延听完,只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没有女朋友,也暂时没有兴趣谈恋爱。
之后,在温以凡的带领下,桑延熟悉了一遍房子的每个角落,意外提出要住她那间更小的房间,但仍按主卧比例分摊房租。夜深了,两人各自躺在房间里,隔着一堵墙却同样无眠。空气里弥漫着若即若离的暧昧、压抑和未言明的心事——过去的火焰尚未完全熄灭,新的生活就已悄然点燃。这一次,他们再也躲不过彼此了。
高中时的温以凡,总被无端的流言裹挟,人前沉默寡言,人后却是被议论得最凶的那一个。操场上,她总是一个人埋头跑步,只有桑延会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一圈又一圈,不远不近。别人只当是巧合,只有温以凡隐约听懂他话里那句'陪跑员'的意思——你跑多远,我就陪你多久。
多年后,下班回家的楼道里热闹得异常,搬运工人来来回回往楼上抬东西,桑延则靠在一旁,装作漫不经心地低头玩手机。直到一个巨大的猫爬架被抬进屋,他嘴硬地说是'凑单送的',像是怕谁看穿他的用心。温以凡逗猫逗得正开心,手机却突然跳出一笔一万八的转账,她愣了一下还是点了收款,又随手回了他五百二。消息一发出去,桑延立刻回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温以凡只好把账单明细拍给他看,被一句'你再好好算算'点醒后,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算错了金额,晚节难保地鼓起勇气去跟他再要回那'丢脸'的十五块钱。
清晨电话铃刺耳地响起,钟思乔被妈妈的催促吵醒,一翻身却发现身旁躺着的竟是苏浩安,两人赤裸相对,面面相觑,空气里只剩下尴尬和空白。前一晚他们都醉得不省人事,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去物业调监控。画面里,喝得东倒西歪的钟思乔被同样醉醺醺的苏浩安背回家,两人贴得很近,步伐凌乱,却怎么看怎么像是'你情我愿'的暧昧画面。稍稍缓过神后,钟思乔转头告诉温以凡,她们的老朋友向朗回国了,刚好要找房子合租。这句话落地时,一旁假装玩手机的桑延明显竖起了耳朵,直到听见'室友已经定好了',他那颗悬了很久的心才慢慢放回原位。
聚会要定在'加班',这是桑延一手促成的安排。他眼疾手快帮大家抢到了位置,嘴上还强调自己最多只能帮忙申请个九九折,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认真还是在邀功。温以凡嫌'加班'的装修太像理发店,门头也不显眼,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桑延猛地想起她第一次来时,笑嘻嘻地喊他'头牌',顿时心里别扭,甩头就走,嘴上说'意见可以听,装修坚决不改',态度固执得近乎小孩般逞强。
在剪辑室里看素材时,气氛突然冷下来。同事张哥趁着屋里就他们两人,说笑间步步逼近,动作暧昧又轻佻。温以凡条件反射般猛地一躲,手一抖把咖啡打翻,边道歉边逃一样冲出房间。走廊的灯光晃得人心慌,她想起上一份工作时那段同样被职场性骚扰、却只能向自己闭嘴的日子——明明是受害者,却被谣言包围。如今,几乎一模一样的流言又开始在南芜电视台里悄然扩散。
采访结束回程的路上,温以凡在人群中意外撞见了同母异父的妹妹。对方惊讶又别扭地叫住她,而她只是淡淡地说,自己虽然回了南芜,却不会再回那个家住——不是赌气,也不是惩罚谁,只是想为了自己活一次。雪不知何时飘了下来,落在她肩上时,记忆也被轻轻覆盖。她想到父亲,想到自己那句从小被喊到大的小名'霜降',是父亲在她出生那天亲自取的。夜越来越冷,桑延借着'担心她晚归'的理由,让她以后出门报个备。温以凡意外地没有拒绝,点头答应。谁知一回到家,转角就撞上只围着浴巾的段嘉许,水珠还顺着他肩线往下滑,她只好沉着脸再次强调合租规则,仿佛这样就能掩住心口那一下骤然加快的节奏。
聚会那天,钟思乔和向朗一起开车来接温以凡。她同桑延打过招呼,正要出门时,桑延飞快回屋换了身衣服,装作顺其自然地跟她一起进了电梯。小区门口,苏浩安早已等得有些不耐,远远看见他们一行人,打趣声就先飘了过来。久别重逢,钟思乔干脆利落地撮合了一把,让向朗和温以凡来个久违的拥抱,气氛一时热闹得像要将过去的时光一并拥回怀里。桑延在旁边看得不是滋味,厚着脸皮提出要和他们一起,还要蹭向朗的车。向朗原本礼貌地安排温以凡坐副驾,结果桑延抢先一步一屁股坐了上去,顺手还把后视镜调了个方向——刚好能正对后排的温以凡。车里聊着聊着,苏浩安突然直球发问,问向朗是不是和温以凡、钟思乔陷入了'三人行'的狗血关系,向朗听完立刻否认,语气利落,却在某个瞬间还是泄露出一丝复杂。
车子平稳驶在夜色里,车窗外的灯光一盏盏往后退去,记忆却一点点往前涌。温以凡又想起学生时代,那些闲得发慌的同学如何添油加醋地编造流言,她从不解释,也从没指望谁替她出头,只是咬着牙熬过去。可那一次,是桑延站了出来,当众澄清那些不堪的谣言,让所有人闭了嘴,也第一次让她意识到,原来有人愿意为她跟全世界对着干。
如今同在一辆车里,向朗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前排,话锋突然一转,问桑延是不是早就知道'新室友'会是温以凡。车内气压无形间变得低了几分。桑延却没有躲,反而很干脆地点头承认——正是因为知道是她,他才不惜折腾自己搬进去合租。话音落下,谁也没再说什么,可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场看似普通的同学聚会之后,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简单的关系了。
寒假前的最后一节课铃声刚落,老师还在讲台上反复叮嘱:'高二最关键,假期别松懈。'教室却已被将至的自由悄悄点亮。放学路上,温以凡抱着桑延送的音乐盒,一边走一边旋转,像在自己的节奏里起舞。她转身的一瞬间,才发现身后那个一直默默跟着的人是他。桑延借'顺路'搭车为由,坚持送她回家,只当这是理所当然的习惯,却把所有的不舍藏在轻描淡写里。
聚餐那天,一桌人喧闹热闹。向朗熟门熟路地给温以凡调好她最爱的蘸料,顺势提起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旧事,语气里满是炫耀,像是在众人面前郑重宣布自己的'资历'。被晾在一旁的桑延,从头到尾黑着脸,醋味几乎要溢出桌面。饭后大家转战加班餐吧,趁桑延不在,钟思乔提议:不如让向朗和桑延合租。温以凡下意识婉拒,连理由都来不及圆。真心话大冒险开局就是重磅惩罚——苏浩安抽到'选一个在场的人亲一下'。在桑延极力抗拒、满脸写着'不行'的情况下,他还是趁其不备偷亲得逞,然后得意洋洋地逃之夭夭。轮到温以凡回答真心话,她一口气说了向朗好几个优点,语气自然亲昵,让一旁的桑延心里酸意翻涌。向朗说,自己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和温以凡一起去宜荷大学——那是他们曾经说好要共同抵达的地方。桑延听着,脑海里却闪回到当年分手那一刻,她说她要去宜大,和'别人'约好了,那句'我们已经约好了'像刀子一样在心上反复划过。
饭局散去后,苏浩安仍对当年的事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南芜大学也很好,温以凡到底为什么突然不去?钟思乔也想不通。角落里,桑延一个人闷头喝酒,仿佛与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苏浩安索性戳破:'你就是还喜欢她。'话音落下,冰块从桑延手中精准砸回,只当作是对这份戳心真相的否认。被触动的记忆却不受控制地倒带回那天的雨夜——高考录取结果出来,她站在雨里说,她要去宜大,和人约好了,而且,她不喜欢他总是来找她,去宜大还有一个最现实的理由:可以离他远远的。
多年之后,向朗想要重新走近温以凡,打探她现在的生活,想替她分担些什么。可她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像把所有情绪都设了防火墙,谁也进不去,更不愿提起当年改报宜大的真正原因。与此同时,桑延给她发消息,说今晚不回家,让她别等。对话框里沉默许久,最终只跳出一个干净利落的'好'字——没有质问,没有挽留,也没有表情。
时间往回推到高二,那时的喜欢简单到可以用每天一趟公交车来衡量。为了和温以凡坐同一辆车,桑延每天刻意提前出门,为她占好靠窗的位置,假装随意地说'路上顺便',却在心里把那段短短的路当成一天里最重要的仪式。如今,温以凡的母亲到公司找她,希望她能回家一起过除夕,还特意提到妹妹郑可佳已经表示同意,像是给她吃下一颗定心丸。温以凡却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淡淡应付过去。另一边,桑延几乎把公司当成了'临时住所',连着好几晚睡在加班室。钟思乔心疼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温以凡。温以凡却说,他们没吵架,只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却越来越像不怎么说话的陌生人。即便如此,桑延每晚还是坚持发消息:今晚不回家,记得锁门。而她,始终只回一个'好'。一个字,把所有说不出口的关系现状,压成无声的叹息。
夜深后,另一边的暧昧也在悄悄发酵。苏浩安送钟思乔回家,刚到门口就被家人撞个正着,气氛尴尬到几乎能听见心跳声。与此同时,桑延之前被采访的视频被网友恶搞成鬼畜,在某站一路飙上热搜。工作结束回家的温以凡,特意点开视频想看看他在别人镜头里的样子,没想到正看得出神,现实中的桑延突然出现在身后,吓得她猛地一颤,手心都是冷汗。
最近的家里,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方便面、速冻饺子、零食饮料,一应俱全。桑延嘴上说是'囤货',转头又一本正经地让温以凡帮忙'清库存',理由是他'不喜欢浪费'。她听懂了那份别扭的关心,想开口说要多替他挣钱,一句'我以后可以……'刚说了个开头,他却端着咖啡直接进房间,把话截断在半空。愧疚和心虚在她心里混成一团,她犹豫再三,还是发了一条消息:你算算,我该还你多少?很快,对话框弹出一个数字——'20'。紧接着是那行让她愣住的字:'你欠我的。'原来,钟思乔打电话时说的那句'我们现在就像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交流并不多',他全都听见了。一笔一划,记在心上,不是记仇,而是记下这一段看似体面却几乎要碎掉的关系。
教室里正在上课,温以凡突然接到电话,说她妈妈在医院找她。她脑子一片空白,抓起书包就往外冲。桑延只听到'医院'两个字,连情况都没问清楚,直接追出教学楼,一路追着她的公交车跑到气喘吁吁才上车。到了医院,病房门口的那扇门像一道坎,温以凡站在门外,手心全是汗,却怎么都迈不进去。桑延走到她身边,轻声告诉她:'不管里面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进去,我陪你面对。'
年关将近,电视台开始排除夕和值班表。会议室里,钱文华一个个点名,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被叫到。这时,温以凡手机一震,是桑延发来的消息——'初八前不回家'。看到这句话,她心里那点落寞悄然被填满,举手打破沉默:'我可以加班,除夕我值。'另一边,苏浩安正在手机上疯狂下单,礼盒、年货一件件往购物车里扔,随后一本正经地找到钟思乔,要她假扮自己的女朋友,跟自己回家给爷爷奶奶'交差'。钟思乔当场拒绝,但拗不过他软磨硬泡、连环电话加上'感情资本'威胁,最终无奈点头答应。
除夕夜,城市格外安静。温以凡下班得比谁都晚,临走之前,她特意提着一盒礼物送去门卫室,给还在值班的张叔拜年。张叔的家人都过来陪他,屋里热气腾腾,其乐融融。她站在门口,被那份团聚气息刺得有些发酸。好在手机那头有钟思乔的远程陪伴,可视频里的热闹,衬得她家里更加冷清——那边是一大桌人围坐聊天,这边只有点点在脚边安静打盹,连一盘饺子都没有。她正准备随便对付两口,门铃忽然响了,打开门,风雪里站着的人,是提着袋子的桑延。
进门后,桑延没寒暄,直接拎着东西钻进厨房:'我面做多了,怕浪费,就给你分一点。'锅里翻滚着热气,他动作熟练,饺子在沸水里翻腾,屋内渐渐有了家的味道。餐桌旁,温以凡看着那一盘白胖的饺子,忽然有些想哭——这一整天的辛苦、孤独,仿佛随着饺子下肚被一点点化开。因为桑延,她在除夕夜,终于吃上了今年的第一口饺子,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团圆饭'。
饭后,两人并肩窝在沙发上看春晚,中间空出一大块位置,留给点点这个'尊贵VIP'。电视里是热闹嘈杂的笑声,落到她心里却隔着一层玻璃。电话铃声响起,是温以凡的母亲打来视频。屏幕里,那个几十年没真正亲近过的人,既熟悉又陌生。挂断电话后,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她望着窗外的烟花,轻声问自己:对她来说,过年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夜深了,春晚还没结束,困意就先一步袭来。回房前,温以凡转过身,对还坐在客厅的桑延郑重道了一句:'新年快乐。'短短四个字,却像一把钥匙,拧开了尘封多年的回忆。桑延想起当年,她父亲骤然离世,母亲改嫁,她被迫从熟悉的家中被'移来移去',仿佛谁家都容不下。后来她被送到奶奶身边,刚刚习惯那点温暖,奶奶又因年纪太大匆匆离开。再之后,她被送去了大伯母家,寄人篱下,小心翼翼地活着。
那次,她捧着空空的钱包站在街角,眼眶通红——大伯母给的二十块钱不见了。那点钱,是她在那座房子里微乎其微的'安全感',丢了钱,就可能再被当成麻烦甩去别处。她惶恐得几乎要崩溃时,桑延出现了。她鼓起勇气向他借了那二十块钱。少年并没有多问,只把钱递到她手心,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以后再丢钱,就直接给我打电话,想借多少都行。'那一刻,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
大年初一一大早,门铃再次响起。钟思乔拎着一大堆东西,拉着向朗来给温以凡'拜年'。几个人在屋里聊得正热闹,向朗忽然说要去洗手间。温以凡随口让他用自己的,向朗却拘谨地摇头,转身推开了桑延那间房的卫生间门。也就在这时,桑延打来电话,话还没说两句,听筒里就传出陌生男声。温以凡心里一紧,预感到不妙,匆匆挂了电话,干脆把两人拉出门去逛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后来,钟思乔被苏浩安紧急'召回',开始排练女朋友的戏码,向朗则顺路送温以凡回家。直到在街头玩了一整天、笑得有些没形象了,她才突然想起——早上出门前,桑延特地给她准备了粥。她心一沉,飞快赶回家,餐桌上那碗精心熬好的粥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坐在一旁慢悠悠喝咖啡的桑延。对上他的视线,她立刻认错,坦白是自己失约,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桑延却不动声色,像是在随口商量一样说:'那就交换一下吧。我这次也要带个人回家吃饭。'一句话,把惩罚变成了暗藏心思的邀约,也悄悄推开了他们之间,通往'未来'的那扇门。
导演:张笑安
编剧:王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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