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雷霆骤起,铁面无私的圣裁落下,何家以女代子之举被定为欺君大罪。爵位尽夺,何元盛发配边关,风雪为伴,黄沙为枕,往日的荣华顷刻成空。至于禾晏,亦牵连其间。她背负“欺君”之名,却又有赤胆忠肝为证,心怀的是守疆卫国的志气,胸臆里装着大魏山河的辽阔。陛下不欲姑息,却也不忍抹灭一颗为社稷而燃的心火。彼时,肖珏与楚昭并肩陈情,以战阵与朝局的双重分量为她担保,陛下的神色遂缓。杨大人再以军心为重,提请为肖家平反,恢复旌旗之风,方可稳边城、定人心。圣听既明,允诺旋下,一纸旨书,既为肖家昭雪,也为纷乱的军政拨云见日。
密诏传出,风向骤变。禾晏复任飞鸿将军,重掌抚越军印,旧日铁甲再披,马蹀血光,锋芒重现;楚昭擢升为中书侍郎,于省台执笔,以清明正直折冲帷幄。与此同时,何府与丞相府接连查封,朱漆大门冷落无声。徐聘婷初闻噩耗,不信不甘,昔日骄纵的棱角在兵甲铮鸣中险遭折辱。幸而楚昭来得及时,剪去一场横生枝节的羞辱,将她安置至楚府,以温言慰抚,亦以理析之。他早在朝上求陛下对她网开一面,非为私情,乃因她并不知徐敬甫诸般罪行,更因三司会审之后诸党羽必掀波涛,留她在侧,可借父女之情,唤回迷途之人,免朝堂再起腥风,社稷再沾血雨。
胜负之数表面已定,然而刀锋所至,割裂的未必只是权势。禾晏以将印归来,却再无母女相望的温煦。她的名字,是何夫人以掌心轻拂、以眼泪温润,希冀她平安喜乐地活在这尘世;她的一生,何夫人想与她并肩,奈何受制于何元盛的桎梏,只能将爱藏入忍耐的深处,岁月漫长,疼痛无声。灵前无言,哀思如潮。肖珏拥她入怀,任她的悲伤颤成肩头的凉意,低声安抚,像是为她擎起一方不再风雨飘摇的天空。
江蛟、王霸等人,当年在润都之时,便已被肖珏纳入九旗营麾下。此番随营入曜京,为肖家平反,目睹朝局回转,见证旧冤洗雪。当众人得知飞鸿将军竟是禾晏,讶然之余又觉理所当然:战阵之上她行若霹雳,策略之间她清若秋水,这般锋芒,原不该埋没在尘埃。江蛟拱手请命,言若抚越军缺员,愿即刻归投,赴汤蹈火,无所辞让。
圣旨再颁,阴翳尽散。朝野共识,肖家与肖家军蒙冤尽雪;肖仲武追封忠武大将军,以国礼厚葬,山河为碑,英魂有归。肖珏被封为肖家军主帅,重整旗鼓,重振旧日军威。宣旨毕,杨大人亲向肖珏俯身致歉,自陈昔日武断,竟成徐敬甫手中之刀。风过灵堂,烛影摇曳,兄弟二人——肖璟与肖珏——长跪于父母灵前,血脉对望,悲喜交集。肖珏携禾晏至灵位之前,低声告慰天上的父母:此生所慕,正是眼前之人。誓言无声,却胜过万语千言。
朝廷将何如非、徐敬甫的罪行尽数张榜,告示一出,坊巷鼎沸,群情激愤,唾骂翻涌成浪。行刑在即,肖珏与禾晏同赴大理寺一见何如非。此人仍逞一张利齿,口称自身才是飞鸿将军,禾晏不过偷走了他的人生。谁料“飞鸿”二字,原是她在风霜铁血中,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荣耀,是箭雨里走出来的姓名,岂容盗称?从大理寺走出,春风仿佛又回人间,禾晏眉眼舒展,心境轻朗。肖珏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巧逢楚昭驻足远望,二人却并未放开——情意如山,坦荡可鉴。
楚昭此行,是为见徐敬甫。囚室之中,旧权相仍自顾风骨,讥嘲楚昭忘恩负义。楚昭却以社稷为重,自陈不负清议,不负苍生。徐敬甫沉吟片刻,只余最后一缕牵挂:望其善待独女徐聘婷。谁料楚昭直言未曾钟情于她,话音落地,如霜刃入骨。徐敬甫恼怒攻心,破门抢抓之际,反自撞门框,血流覆额,昔日遮天之手,转瞬只剩摇摇欲坠的影。
消息传至徐聘婷耳中,她怀揣最后的希冀奔至楚府,追问当日朝上的真相。楚昭不躲不避,坦然承认。她的痛苦在一瞬间化为无声的崩塌。及至看见禾晏的画像,才恍然明白,从前那些目光与沉默里,原来从未有她的名字。心上人非我,这四字沉重如山,曾经俯仰自得的少女,终在镜前看清自己失去的一切。
朝会将启,玉阶日明。魏大人笑对楚昭,夸其器宇轩昂,宰辅之相昭然可见;转而话锋一转,站在禾晏身后冷语相讥:昔日掖州卫小卒,今朝却披上将星,跻身庙堂;旁者又言有封云将军相助,前程似锦。冷嘲热讽之间,楚昭出列为禾晏辩之:她本就是将军,曾为明珠,只是尘埃太厚,不需旁人扶持,自有光芒可照人。殿后回廊,风声浅浅,楚昭追上禾晏,言日后得空相约一叙。禾晏颔首应允,话音未落,肖珏从容插话,神情淡淡,意在言外:这顿饭,不会让她独自赴约。彼此无语,心意却在眉间微挑、唇角一弯处,自有波澜暗生。
边陲的风,也在此时换了方向。乌托王为玛宁布一事释出诚意,愿以让利来求长久之盟。大魏皇帝审势度势,允与乌托共设榷场,以市易通关山,以货殖解干戈——大魏占七成,乌托分三成。此策既可富国,又可弭兵,旧日刀光,以后或许能换作商旅的铃声。天子一言定乾坤,庙堂与边塞同此清明,山河将从此岸走向彼岸,江海会在新的潮汐里,写下更长的一页。
世事翻覆,波诡云谲,然而真正的重量,终究落在人的心上。有人以血汗赢得勋章,有人以悔恨偿还过往;有人在权势尽处看见了人间至情,有人在兵戈之后懂得了守护的意义。抚越军的旌旗正在风中猎猎,九旗营的号角重新回荡旷野;灵堂前的烛火仍在,像长明的星;而城门口新挂的告示,将旧尘逐一拂净。等春回故里,等月上长空,一切该回到的位置,终会回到应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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