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霓虹刚刚亮起,婚纱店的落地窗洒出柔白的光,映在一排排洁白婚纱上,如同一场无声的梦。谭思婷陪在温佩妍身侧,看着她一次次走进试衣间,又一次次穿着不同款式的婚纱走出,裙摆铺展成层层浪花。店里播着轻柔的音乐,空气里弥漫着香槟和玫瑰的味道,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婚礼喜悦中,只有她心头那块阴影始终挥之不去。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一震,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的信息,短短几行文字,却像一道电光划破了她压抑多年的黑暗——那似乎是关于父亲的线索。
指尖微微发颤,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开了那条信息,里面只留下一句含糊其辞的话和一串地址。多年寻找无果、一次次失望后的麻木,在这一刻被轻易撕开,埋在心底不敢触碰的期待又倔强地冒了出来。她匆匆向温佩妍道别,连婚纱店里还回荡着的笑声都顾不得多听一耳朵,推门而出时夜风迎面扑来,带着些许凉意。恰在此时,她看见冯睿的车停在路边,那熟悉的车影仿佛也是从从前的记忆里驶来,她几乎没有多想,便上前敲了敲车窗,略带急迫地请求他顺路载自己一程。
夜色渐深,城市的温度在灯火中缓缓跌落,昼夜温差被无限拉大。车厢里暖气开得不算足,谭思婷坐在后座,不住地轻咳,咳声细小而频繁,显得格外疲惫。冯睿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她,眉间的担忧一寸寸加深,那种熟悉却又疏离的心疼在胸腔里翻涌。车窗外霓虹流转,他的视线和她略显苍白的侧脸在镜面中交汇,那一瞬间,封存多年的回忆被悄然拉开一道缝隙。
记忆的画面仿佛被谁按下了重播键。那是多年前某个普通却又命运转向的黄昏,她还年轻,怀揣着对未来的期待。她清楚记得那一天,父亲在家中走来走去,不声不响地叹气,眉宇间压着说不出口的烦闷。到了饭点,她照例提着小篮子出门买菜,途中手机响起,是面试单位发来的通知——她被录取了。喜讯来得猝不及防,她几乎是一路快跑着回家,满心欢喜地想给父亲一个惊喜,想象着父亲听到消息时脸上露出的欣慰笑容。
然而推开门的那一刻,迎接她的却是异样的安静。屋内没有饭菜的香味,也没有电视机里惯常的杂音,只有桌上那张孤零零的小纸条静静躺着。纸条上,是父亲略显仓促的字迹,说自己只是出去散散心,让她不要担心,好好生活。言语看似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一次普通的出门透气,可她却在那一句“不要担心”里读出了不安与决绝。谁也没想到,这一走竟成了漫长岁月的断裂,从此父女天各一方,她在无数个夜里翻出那张纸条,想象父亲当时落笔时的心情。
不久之后,门外曾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她尚未平复的慌乱。她去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是冯睿和他的母亲。那时的他们神情紧绷,来意匆匆,是为了找她的父亲,口中提起一个叫“灏天”的人。后来她才知道,灏天其实是冯睿的舅舅,与她的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段尘封往事,如同一团迷雾,将两个家庭之间的命运纠缠得愈加紧密,也让她和冯睿之间的感情,在一片复杂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无所适从。
车子在灯影交错的街道间穿梭,最终停在信息所指的那处地址。谭思婷下车时心跳微乱,一边在心中祈祷,一边竭力压住那份不切实际的期待。可当她走近,才发现那里不过是一处隐匿在角落里的破旧小屋,灯光昏黄,气息混浊。一名男子装出一副“知情人”的模样,将父亲的名字挂在嘴边,又故意支吾其辞,试图借几句似是而非的细节博取信任。经验与直觉令她很快察觉不对,对方的眼神闪烁、话语前后矛盾,不过是打着“帮助寻亲”的旗号骗钱的小骗子。
识破骗局后,她转身就准备离开,却没料到对方便露出凶相,步步紧逼,嘴里说着难听的话,一再纠缠。狭窄的巷子里灯光昏暗,她独自一人,心中冷意与怒火交缠,声音渐渐哽在喉咙里。就在局面朝着危险方向滑落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视线。原来冯睿一直远远跟着,不放心她独自前来,见状立刻上前挡在她身前。那男人见势不妙,被冯睿凌厉的气势震慑,骂骂咧咧地转身逃走,只留下巷口一地冷风。紧绷良久的神经骤然松开,谭思婷胸口一窒,怒气、惊恐、压抑多年的委屈在瞬间反噬,她眼前一黑,软软倒向地面。
冯睿几乎是用抱的,将她送到了医院。昏黄的走廊灯光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在急诊外焦虑地来回踱步,心中五味杂陈。等医护人员为她检查、输上点滴,他这才稍稍安心。无意间,他替她收拾散乱的随身物品时,在包里摸到一个早已褪色却被认真保存着的小香囊。那是十几年前,两人还年轻时,在庙会上一起求来的——一人一个,一红一蓝,当时笑言要一辈子带在身边。
时间在别离中奔流,许多东西早已更迭,而这个香囊却静静躺在她的包里,边角磨得发旧,却丝亳没有被遗忘的迹象。冯睿的指尖摩挲着那熟悉的纹路,仿佛回到了那年夏天阳光灿烂的午后,也看见了那个总爱笑、眼里有光的女孩。他的心猛然一颤,那些刻意压抑的情感、被误会和伤害掩埋的温柔,在这一刻潮水般涌回。他忽然明白,对她而言,过去并非轻描淡写的一段插曲,而是实实在在刻在心上的痕迹。
直到谭思婷渐渐苏醒,病房里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她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先是愣了愣,随后迅速恢复一贯的冷静与克制。冯睿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脸色终于有了血色,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默默退到角落,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他知道,两人之间堆积的误会和隔阂,并不是一句“你还好吗”就能轻易化解的。
输液瓶中最后一滴药水落下时,谭思婷没有多做犹豫,伸手拔掉针头,动作干脆而固执。她拿起书包,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坚持要出院。病房的空气对她而言太过压抑,每一秒都像在放大自己的脆弱,她不想被任何人——尤其是冯睿——看到这副模样。离开医院时,她拦下一辆出租车,钻进车里后才让自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车子缓缓驶离医院大门,她下意识抬眼看向前方的后视镜。镜面里,昏黄路灯下的医院门口,一道孤单的身影静静伫立——是冯睿。他没有追上来,也没有挥手,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在目送什么远去,又像是在与心中某个重要的部分告别。那一刻,她的心微微一颤,许多沉在心底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来:少年时的笑脸、并肩走过的街道、曾经以为不会断裂的未来。
再次回国,再次在同一座城市与他相遇,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足够成熟,可以将过去当作一段人生经历,从容地翻篇。可真正在后视镜里看到他那样寂寥的背影时,她才发现,某些情绪并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失,只会换一种方式藏在更深处。那种复杂,说不清是愧疚、怨怼,还是依依不舍,只能化作一声压在喉间却没有说出口的叹息。她移开视线,望向窗外飞逝的灯火,眼眶不知何时悄然泛红。
与此同时,冯睿回到家,一推门就迎上母亲不耐烦的目光。母亲仍沉浸在白天陪温佩妍试婚纱的疲惫与兴奋中,却在提到谭思婷时,语气瞬间变得尖锐而刻薄。她抱怨在婚纱店见到谭思婷,说她现身别有用心,言词间充斥着对谭思婷的偏见和厌恶,仿佛多年的成见早已凝固成一道无形的高墙。那些难听的话一字一句落在耳中,让冯睿心头发紧,他看着母亲,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
在他的记忆里,谭思婷远远不是母亲口中那般“居心叵测”的人。她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底线,对亲情和感情都极其认真,从不轻易算计任何人。冯睿压着心中的怒火,第一次认真地反问母亲:有没有想过,灏天的死,或许并不只是他一人的错,家庭环境中那些失衡的爱与忽视,也在无形中推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这句话像一块石子投进多年来不许质疑的平静水面,激起了母亲脸上短暂的惊愕。
灏天,是冯睿的舅舅。因为他出生时难产,生母不幸离世,冯睿的母亲身为长姐,从小对这个弟弟心怀愧疚,几乎把所有的怜惜与宠爱都倾注在他身上。那是一种近乎溺爱的呵护,凡事替他遮风挡雨,不忍责备,更言不及罚。渐渐地,灏天习惯了这种被纵容的生活方式,骨子里多了一份对现实的轻慢和对规则的漠视。从小到大,只要他露出委屈的神色,所有人便会退让,他也因此愈发任性,觉得世界理所当然该绕着自己转。
年纪稍长,他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起初只是抱着好奇和侥幸心理,出入牌桌时还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可一旦尝到了侥幸赢钱的甜头,贪念便像暗夜里滋生的霉菌,迅速蔓延。赌局越陷越深,他开始为筹钱四处周旋,行为愈发轻浮。每每在饭桌上,外公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筷子都放不稳,饭也吃不下几口,脸色铁青。可灏天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把亲人的担忧当成耳边风,只在乎下一局能否翻本。
冯睿少年时曾无数次坐在那张饭桌旁,看着舅舅与外公之间的争吵从小火星烧成熊熊烈焰。他心里明白,这个家庭对舅舅的爱从不匮乏,却在某个节点悄然变了味,变成了助长他逃避责任、纵容他放纵欲望的温床。他曾试着劝舅舅收心,希望他能回到家族企业好好帮忙,把聪明才智用在正道上。可是舅舅只将他视作循规蹈矩的“乖孩子”,不屑地嘲讽他一板一眼的人生了无生趣,说自己宁愿在外面“潇洒”闯荡,也不愿被条条框框绑住。
那些曾经轻率的选择,最终酿成无法挽回的结局。灏天的离开,像一颗炸弹将两个家庭的命运同时撕裂。冯睿的母亲把所有痛苦和愤怒都转移到外人身上,尤其是对谭思婷以及与她相关的人,形成一种根深蒂固的敌意;而冯睿,却在亲眼目睹这一切之后,渐渐学会反思——谁才是真正的加害者?是沉迷赌局的灏天,还是那个在“爱”的名义下一次次放纵他、推着他走向悬崖的家庭环境?这些问题,像一道无解的题,至今悬在他心头,也悄悄改变着他看待过去与未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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