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尽、雍州阴云密布之时,孟不疑在乱葬坑中被泥土半掩,胸中尚存一线余温,竟生生从死境中醒转。他挣扎着破土而出,浑身血污、步履踉跄,却一路凭借执念奔至雍州府前,当街击鼓鸣冤。鼓声沉郁如雷,引得众人侧目,待堂上审问,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坦言,那条惹出人命的一品紫蛇,正是由自己暗中豢养。
孟不疑追述旧事,声线沙哑却字字清晰。当年他曾赴太医署药园拜访颜君羡,偶然得知药园中珍稀的一品紫蛇失踪,遂心生他念。夜深人静时,他独自带着艾草赶往曲江水畔,以烟熏之法诱蛇现身。那时紫蛇尚未成熟,蛇信仍呈殷红,尚不到取胆炼药之期,他便将其秘而不宣,留在身边精心喂养。岂料近日蛇信渐由赤转紫,正是药性大成之时,他便与康哉药铺暗中洽谈,谋划以高价交易。
然而钱财并非他真正的目的,蒙蔽心智的是妒恨与报复。他早已察觉颜君羡与红药情意纠缠,心中难平,遂设下毒局。事先将一品紫蛇悄然藏入衣柜,又假借宴饮之名灌醉老书吏,伺机离席返家,盘算以蛇毒害死颜君羡,以泄心中郁愤。岂料天意弄人,那夜缩在柜中的并非颜君羡,而是张三,这场错位的血案因此铸成。堂上听他陈词,苏无名虽觉细节繁复、似乎言之凿凿,却敏锐察觉其中仍有隐匿与含糊,追问再三,孟不疑却坚持自己已将一切原原本本道出。
卢凌风赶赴太医署药园欲再查根由时,颜君羡已被明石偷偷带离府中,对外只托言说是随侍出城采药。裴喜君依仆人零碎供述,执笔绘出明石的容貌,让这位来路成谜的家奴渐渐显形。与此同时,明石驾着马车奔驰在城郊崎岖小路上,马蹄碎响之中,他向身侧的红药缓缓剥开自己的过往。自称原是商贾人家出身,却痴迷兵刃刀剑,年轻时离家拜师学艺,十二年寒暑不辍,功成之后,竟被江湖上最大刺客组织“血滴”招入麾下,三年间以“烽火燎城”之名杀名震天下,血雨腥风,杀戮无算。
他说到后来,语气间隐约带着倦怠。厌倦了无休无止的刀光血影,他携巨额金银远走岭南,想要就此抽身江湖。回到家乡,却见祖业凋敝、商号破落,便重新整理旧业,五年之内再度富甲一方。但金银堆积成山,仍难平他心中对权势的渴求,遂念及仕途。他深知以商贾身份应试受限,索性另辟蹊径,从家奴中拣选资质尚可的水鸡,细加调教栽培,改名为颜君羡,意欲扶他入仕,将其当作自己踏入官场的影子。
红药静静听着,心底对明石的敬慕与迷惘交织,只是旁边昏迷不醒的颜君羡在车上已成累赘,让他们行路愈发艰难。她遂低声询问明石打算如何处置此人。待马车行至一片荒林,林叶萧瑟,明石一言不发地下车,命红药看守马车,自己拖着颜君羡走向林中,意图挖坑活埋。红药并未上前阻拦,只在旁静观其变,顺手采下几片颜君羡平日偏爱、她屡次亲手采摘的薄荷叶。明石回首间随手接过,连摘数片嚼入口中,以为不过解乏醒神,却不知这看似清新的叶片早已被红药暗淬剧毒。
毒药入喉不过片刻,明石便觉血气翻涌、四肢乏力,才恍然醒悟红药的真实身份与宿怨。十九年前,他奉“血滴”之命血洗一户人家,将男主人斩于刀下,却未曾留意角落中那双惊恐却倔强的幼女眼睛。那女孩当着尸骨余温,咬碎银牙立誓,要此生报仇雪恨。明石当年只当是孩童狂言,如今却毒发难支,方知红药这些年深藏刀锋,潜伏接近自己,只为等到这致命一刻。其实颜君羡也早对明石起杀心,只是自忖武艺不及,只能与红药合演苦肉之计,以深情假象骗取明石信任,使其毫无防备。待明石毒性攻心,抵挡不住之际,颜君羡上前夺过匕首,亲自补上致命一刀,随即用泥土草根匆匆掩埋尸体,欲将一代杀手“烽火燎城”的下场永远埋入荒林深处。
可对颜君羡而言,明石的死不过是一道险关。他立刻冷静思索起可能留下的隐患,目光转向红药。明石一死,知情者尚有她一人,他心中权位至上,认定留不得后患,转瞬间情面尽撤,露出冷酷本性。他狞笑着说,往日温言软语、情深缠绵皆是逢场作戏,若不以假意示爱,又怎能在明石身侧安然生存至今?他从未真正把红药当作伴侣,只把她当作一枚可以随时弃用的棋子。眼见报官无望,他扬言为登相位必先除掉红药,举手之间杀机毕露。危急之时,褚樱桃骤然现身,出手相救。她一向不知颜君羡毫无武艺,出手难以拿捏分寸,一掌过重,竟使颜君羡当场气绝,阴谋也随之戛然而止。
卢凌风疾步赶至之时,荒林血意尚未散尽。褚樱桃将前因后果一一陈述,从明石昔日的杀戮恶行,到他被毒杀于林中的经过,毫不隐瞒。至此,“烽火燎城”曾为血滴头号刺客的身份终于坐实,而颜君羡不过在利益权势驱使下,毒杀主子、反噬盟友。红药在这场局中既是复仇者,也是被牵连的无辜之人。卢凌风权衡再三,先将红药押回雍州府,让她在公堂之上,自己为自己作一场清白之辩。
公堂之下,红药神色苍白,却不肯低头含糊。她从少年时说起,称自己为父守灵三载,守着冷硬棺木熬过无数长夜,又随师习琵琶三年,以琴声维系记忆中父亲的身影与血债。十三岁时,她只身背着琵琶踏上江湖,四处打探“烽火燎城”的行踪,从零星传闻中拼凑出一幅残酷的真相,最终沿着线索来到长安,才得知那名杀戮累累的刺客已从江湖退隐,隐姓埋名。
她原以为父仇难报,直到某一日,在颜君羡身后的侍从队列中,无意间瞥见那张熟悉而憔悴的面孔——明石。曾经高高在上的杀手此刻俯身听命,成了一名寂寂无名的家奴。那一瞬,她便知这是天赐良机。于是她刻意接近颜君羡,用笑语与才艺换取他的信赖,妄图趁机打探明石的底细。然而数月过去,颜君羡始终未对明石的往履吐露一字,红药这才隐约察觉,他或许并不知晓这位家奴的血腥身世。
待颜君羡忽然离开,她以为复仇之路再度断绝,加之屡遭猜忌、心力交瘁,一时心灰意冷,竟起跳河自尽之念。幸而孟不疑恰好路过,奋身相救,将她从冰冷河水中拖回岸上。红药感念其恩,便顺势答应嫁与孟不疑,将这桩婚约当作自己继续接近颜君羡、追寻明石踪迹的伪装外壳。公堂之上,她极力辩白,坚称杀人一事与孟不疑无关,孟不疑却忽然现身,自请伏罪,将一切罪责统统揽到自己肩上,说是因误以为张三与红药有私情,才在怒火攻心之下图谋人命。
然而卢凌风与苏无名并非轻信之人,他们细究孟不疑自供中前后矛盾之处,愈发觉得其中漏洞不小。苏无名紧追不放,问及凶器去向,孟不疑神色游移、言语支离,迟迟给不出合理解释。反倒是红药坦然承认,作案所用的剪刀当初被她藏在太医署药园之中。随着更多隐情被揭开,雍州府中众人的立场与是非也在悄然偏转,血案背后的恩怨纠葛、情爱仇杀,渐渐从迷雾中浮出真相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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