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晨光未散,院落里秋风拂过。李克农亲手为周恩来关上车门,目光却在楼窗掠过的一瞬定住:那位悄然取景的摄影者失手,相机自栏落下,金属与石板轻响。李克农脚步无声,身形如影随形,在人群尚未反应之前,已把那只相机稳稳纳入掌心,衣袖翻转,藏入怀中,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异样。
丢失相机者心急如焚,四处搜寻却杳无踪影。他出身汪精卫一系,暗线紧密,长期潜伏在桂系要人与中共磋商的交汇处,窥伺每一次会面与动向。这一次失手让特务机关陡增戒心,命令随即下达:以酒坊为落脚点,昼夜盯梢,访客来往、掌柜口音、伙计履历,一一查清;门前挑担的、灶台烧火的,连夜重排档案,务求将每一张面孔与背后的来路悉数标注。
李克农将相机带回,密室里灯光如豆,一张张底片在药水里浮影成形:白崇禧白日里接见的名单被镜头逐帧记录,厅前厅后、握手交谈、停驻回眸,清清楚楚;露台光影下,不同派系的衣着与神情皆被定格无遗。他把成片装订成册,连夜呈于周恩来案前,语气平稳却藏着焦灼:这些影像,已足以串联起一条暗线。
周恩来看罢,沉思片刻,语声低而坚定。他示意暂勿轻举妄动,提醒当前是国共合作的紧要关口,既需同心对外,又要警惕内里暗涌。国民党诸派林立,汪精卫、戴笠之辈正伺机而动,破坏合力的手段可能在任何时刻抬头。既要防范左的偏激,亦要戒备右的陷阱,步伐务求稳健,每一步都要落在关键处,心火要熄,精力要凝。
夜幕铺陈,灯影摇曳间,白崇禧设宴邀周恩来及文艺界诸名流观桂戏。抗战迫在眉睫,众人心事沉重,而台上仍旧唱念离合悲欢,绣房情变反复铺陈。台下观众心绪纷乱,难以为这旧调驻足,座位上人影稀落,半场未尽便相继退席。白崇禧眉间有愧,亲自相送周恩来,连连致歉。周恩来却不吝赞誉,肯定演员唱工与桂系程式之美,只是轻柔点出:时势既变,题材亦当应时而新,若能将家国大义融入梨园,才可唤醒更深的共鸣。
戏楼后场,班主面色铁青,棒槌重落,欲以惩戒泄愤。此时,一位戴着眼镜的学者——正是当晚台下之客——拦下了这场怒火。他言辞不激不厉,却直指要害:冷场之因不在台上技法,而在班主墨守陈规。戏文不改,情势已变,旧曲难以安抚风雨中人的心。班主闻言,怔然良久,终将手中棒槌放下。学者辞去,旦角小金凤匆匆追出,虚心求教改革之路。学者微笑示意,向她力荐欧阳予倩,言其有胆有识,能以新意重注旧腔,使戏曲在战火季节也能振作人心。
另一边,风声更紧。日本反战同盟的鹿地宜与池田杏子携带机密辗转抵桂林,身份特殊,行迹敏感。周恩来嘱托李克农周全护送,不容有失。密电忽至:日伪军已盯上这对夫妇,窥伺踪迹,或将伺机截杀。李克农当机立断,布下多重掩护与调包线路,借市井喧哗作烟幕,以小巷深处为暗道,步点如棋,移形换影。在敌人眼皮底下,他以一辆平常的运货车将两人悄然送出,留给追踪者的,只是交错的脚印与散乱的灯影。
任素宁也在这座城与炮火相遇。空袭警报骤起,爆炸机再度咆哮掠城,她随医疗队奔赴伤员聚集处,水盆、纱布与药棉在飞扬的尘土中迅速传递。忙乱的廊道里,她一抬眼,便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韩大勇负伤者上肩,步履如同初识之时般坚定,眉宇间的铁意在战火中更显分明。几年的离散,万般的思念在此刻涌成泪意,眼眶泛红而不愿坠下。
伤员暂缓之隙,韩大勇坐在她旁边的木凳上,压低声线道出一路奔赴的见闻:前些日子,部队经南京救援,路过她的故居,房梁断裂成灰,庭院尽作瓦砾。话语沉痛,却以相逢为幸:废墟之后,竟仍有再见的一刻。任素宁捻紧纱布,心口震颤,脱口告以所愿——愿随同上阵,愿以血肉与之并肩。
韩大勇目色温和却不容迟疑。他无奈而坚定,直言部队尚无女同志编制,规章不容破例;然而他把手按在她的肩上,郑重托付另一种勇敢:好好地活下去,守住希望,守住光。短暂相拥后各奔其务,临别之时,任素宁在心底祈愿,愿他穿越枪林弹雨平安归来;也明白,这一回转身,也许便是一道生死的隔阂。
夜深人静,风从巷口吹入,灯火摇晃。与她同行的同伴开始合计,欲向军队报名医疗小组,以另一种方式贴近前线。任素宁随行而至,登记处人影重叠,她抬眼望去,操场上口令铿锵,训练队列整齐如墙——那道身影再一次撞入目光,是正在整训士兵的韩大勇。命运似在此刻又结新缘,战云之下,彼此的道路不在同一阵线,却共指同一个方向:以生命护卫黎明,以坚守换取胜利。
Powered by 电视指南 http://www.tv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