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清晨,实验楼里灯光如水,安岚坐在面试间的长桌前,目光澄澈而坚定。她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来意——RAN基因神经元修复项目令她心驰神往,更私密也更沉重的原因,是她的母亲仍在病床上以植物人的姿态与世界隔着一层薄雾。墨远致凝视她,语气平静却笃定,许诺最高规格的待遇与最充沛的科研资源,允她全力投身研究、专注求索,不为琐务所缠。那一刻,安岚在他眼底看见了一个宏大的蓝图,亦看见了自己渴望施展的舞台,于是点头应允,加入了名为“墨马”的风暴之眼。
转瞬两年,危机在第十五个昼夜里仍未真正显形,日子因严密的保护而变得紧绷又漫长。墨远致对警方寸步不离的守护有些过意不去,仍将行程表悉数交给丁奇审阅。丁奇作为临阵主事,谨慎地建议取消大学演讲与赵家婚礼两项高风险公开活动,然而“赵家是大客户,得罪不起”,墨远致语带无奈而立场坚决。高楼的窗沿边,俞诗雅俯瞰着丁奇护送墨远致离开的背影,目光复杂。丁奇并未松懈,立刻让方鹭申请增援,叮嘱校方强化安保,又让于沛珊连夜排查赵家婚宴宾客名单,找出每一处可能的裂缝与暗影。
出于职业的直觉,丁奇对墨远致单独约见安岚的缘由心生好奇,他在办公室外踱步,警惕与疑虑在廊灯下拉成长长的影子。谈话告一段落,他跟着安岚走进休息区。安岚坦诚,墨远致将提拔她,风浪将至,她已经听到远处潮汐在变换。丁奇轻声安抚:“有我在。”话音未落,会议室内忽然传来清脆的碎裂声,仿佛神经被轻轻扯了一下,丁奇飞步而入,墨远致举杯致歉,称是失手打碎了玻璃。前往学校的路上遭遇大堵车,他干脆让司机改道以避开拥塞。与此同时,安岚在公司电脑前输入账号,却屡次被系统拒之门外——内部页面显示“无权访问”。这突如其来的门禁,像一道遮掩真相的帷幕。
讲座在万众期待中如期而至,礼堂座无虚席,空气里满是好奇与争辩的温度。上台前,丁奇低声叮嘱,一旦出现状况,切莫牵连无辜。墨远致点点头,语气沉静而明白,他也清楚:若护得太紧,代号“乌贼”的潜行者便永远躲在深海,既不触网也不冒头;那样下去,双方将无止境地耗着,一丝疲惫正侵占每个人的神经。他转身面向人群,坦率地宣布自己正在遭受死亡威胁。与此同时,一群反对基因技术的学生举着“抵制墨马”的标语,被保安拦阻于礼堂外,呼喊如潮,从门缝里层层渗入。丁奇立刻示意维持秩序,压住可能滋生的动荡。
灯光映着演讲者的侧脸,词锋渐锐。墨远致直指人类与自然的边界,谈到用科技挑战既定法则,把生老病死握在可计算的手心里,逆天改命,不再向命运俯首。他的语句如刀,亦如火,点燃了礼堂里积蓄已久的热情,掌声从四面八方汇拢。学校组织一位女生上台献花,女生从包中摸索的瞬间,空气骤然绷紧——丁奇电光石火般冲上台,半身护住墨远致,大凯一记擒拿将女生制住,包内却只是一张相片,她惊魂未定地解释要请签名,闹剧收场,惊险落幕。提问环节,一名男生直击产业之痛:当RAN技术广泛应用,数不清的传统制药企业是否将集体沉没?墨远致以冷静而开放的态度回应:被取代,是每个企业终将面对的拷问,墨马也不例外;不被取代,才是持续创新的永动机。
就在此时,礼堂大门被人潮推开,抗议者涌入,口号与脚步在穹顶回响,场面骤然失控。丁奇一手护着墨远致撤离,校方领导忙不迭地致歉。愤怒的浪尖上,有人对着墨马咆哮,指责与质问交织。人群之中,曾在墨马技术部任职的傅骏挤上前来索要赔偿,语带恨意,被迅速按倒上铐;不远处,游玉祥悄然逼近,指间捏着一剂神经毒素,如同一条潜伏已久的暗蛇。幸而丁奇目光如炬,猛然出手将其制伏,枪声在空中炸开,如雷霆一击,瞬间镇住骚动的人群。硝烟未散,墨远致依约转赴赵家婚礼,而丁奇折返警局,自以为锁定“乌贼”,可以稍息片刻。
审讯室内的灯冷白如霜。调查很快揭开游玉祥的履历:青藤湾大学实验室研究员,曾因被举报对他人实施网络攻击而遭撤销教授职称,他是这场学生抗议的组织者,却矢口否认任何杀人意图。傅骏则将怒气悉数倾泻,声称怨恨墨马高层,今日不过讨回该得的酬劳。层层剥茧之后,事实无情地指出:两人都不是那个潜伏在暗处、以毒刺寻机的“乌贼”。警铃在丁奇心头同时作响,他几乎是带着风奔向婚礼现场——然而才靠近,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团撕裂夜空的火。爆炸吞没了欢笑与花束,大凯倒在滚烫的碎片间,方鹭的对讲机在烟尘里失去声息。现场惨烈得像一幅被焚毁的油画,颜色浓稠而绝望。
人群散裂,哭号蔓延。段峥红着眼,声音发抖却刀子般凌厉,质问丁奇何以逞能接下这桩案子,如今同袍横死,悲怆如何偿还。丁奇双肩颤抖,抱头而坐,愧疚像潮水没过他的脚踝、胸口,直至咽喉。他知道自己与“乌贼”的距离从未如此近,也从未如此远;每一次以为抓住了尾巴,转身便是一地烟尘。就在众声鼎沸的余音变成深夜的嘶哑,一枚无形的指针却在悄悄归位。
十二点整,循环开始。时间像被谁握住了轴心,猛然倒回既定的起点;命运在同一条河床上再度滚动石子,迸溅出看似相同却不尽相同的水花。那些尚未说出口的话、尚未来得及改变的选择、尚未拆解的疑雾,重新在正午的钟声里摆上牌桌。有人已经付出无法偿还的代价,有人仍在赌局之外等待入场,而真相——它按捺着呼吸,潜伏在新一轮的时空涟漪里,伺机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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