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后,心中那份震颤尚未来得及平息,感激却已如潮水般漫上心头。聂九罗挺身将他救下的那一刻,如同一道冷冽却耀眼的刀光,深深刻进他的记忆里。自此,他不止一次在脑海中模拟重逢的情景,甚至连该说什么、怎样道谢、如何回报,都在心中默默排演过无数遍。然而再见之时,迎接他的并非想象中的温情与欣慰,而是聂九罗如寒霜般清醒的距离感。她的态度一如手中利刃,锋利而决绝——既不允许他再擅自闯入她的生活,也不愿自己的名字与南山猎人有丝毫牵连。
她冷静地提出两个条件:第一,绝不可对任何外人提及她的存在,更不能暴露她与此局的关联,她只想像一阵风,从风口掠过,不留姓名;第二,他若真要报母仇、寻妹踪,就应当多与南山猎人接触,借势而行,而不是独自蛮闯。她的话并不柔和,却极具分量。炎拓看着她目光坚定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并非推拒,而是一种更为冷静的安排。于是,他爽快地应下所有条件,将那份复杂的情绪小心压在心底,只以一句“我懂了”作答。那一刻,他隐约明白,眼前这名女子早已习惯独自对抗风雨,任何关系、牵挂,都可能成为她的负累。
离别之后,聂九罗收起心底这点波澜,匆匆赶回自己的小小住处。刚一踏进门,卢姐便迎上前来,满脸关切,伸手要替她接过行李。聂九罗却习惯性地侧身避开,像防备外界触碰一般,淡淡一句“我来就好”,便把一切情绪掖进心底。她放下随身佩刀的瞬间,指尖在刀柄处停顿了一息,那柄陪她走过无数刀光血影的利器,让她不由想起曾与蒋百川并肩的岁月——那是师徒亦如父女的情分,是在泥淖中伸出的一只手,是她少年时近乎全部的依靠。换下风尘仆仆的装束,再穿上家中宽松简单的衣物,她走进厨房,想替卢姐搭把手。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油烟在灯下缓缓升腾,某个瞬间,她仿佛从那缕温暖的烟火气里,看见逝去多年的父母并肩而立的身影,耳畔似乎又响起母亲催她吃饭的声音。那一刻,她不再是冷静锋利的猎人,只是一个久违地嗅到“家”的气息、忍不住心生欢喜的女儿。
短暂的温暖尚未来得及落定,现实便狠厉插入。邢深匆匆推门而入,眉宇间连一丝缓冲都没有,话语更是如同沉石坠入水中——蒋百川被地枭抓走了。消息落地,仿佛整间屋子的空气都瞬间凝固。聂九罗眼底的柔光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利刃般的冷意与焦灼。她强迫自己按住心头翻涌的恐惧,却在听完现场情况后,再也压不住对邢深的责怪。蒋叔是她心中仅存的稀薄温情,她无法接受他在自己视线之外遭遇横祸,只能将这份心疼化作尖锐的话语,责问邢深为何没有护好蒋百川。邢深面对她的责难,沉默地站在原地,明知自己无辜,却无法反驳。他只是低头想着一个可笑却真实的问题:若是有一天,自己是那个被抓走的人,聂九罗会不会也这样红了眼眶,为他焦心如焚?这念头像一束火,明明不该生长,却在他心底倔强燃起。
另一边,炎拓则来到吕现开的诊所。简陋的门面里弥漫着药草与消毒水的味道,昏黄灯光下,吕现眼神里那一抹毫不掩饰的警惕格外明显。他与南山猎人之间向来多防范、少信任,此刻更对突然造访的炎拓抱有极深疑虑。炎拓敏锐地察觉到这层隔阂,沉默片刻,最终选择解开衣襟,露出身侧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那是同一类毒与同一群“家人”留下的烙印。他用这个伤口作为钥匙,轻声表明自己也是这场黑暗搏杀中的一员,也是“被选中”承受折磨的那种人。血肉之间的伤痕,往往比任何誓言都更能拉近距离。吕现的目光终于有了松动,不再是一味排斥,虽谈不上信任,却不再将他视为完全的外人。
山林深处的另一片阴翳中,蒋百川已落入地枭掌控。林喜柔站在他面前,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轻蔑,言语中尽是刺骨讥讽。她冷冷地指责南山组织此次落败,皆因蒋百川轻敌自负,一味撑着场面,全靠那条“狂犬”邢深苦苦支撑,才没有当场崩盘。她提及刀家与鞭家时,口气愈发阴阳怪气,仿佛所有脆弱与失误都是蒋百川一人的罪过。面对她的冷嘲热讽,蒋百川却没有反驳,反而在心底暗暗庆幸——正因为自己当初的决断,熊黑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命。那一场与疯刀的交手,他记得极其清楚:疯刀老练凶狠,却仍被熊黑重创,险些生死难分。此事被林喜柔得知后,她不由暴怒,觉得自己的部署与筹算都被这群看似粗陋的“猎人”扰乱。
面对接踵而至的困局,蒋百川没有为自己辩白,只是坦然认下“轻敌”二字。他清楚,身为领头人,一念之差便可能将所有人拖入深渊。于是,他沉声表示,若真要以他的性命来交换同伴的自由,他愿意——不只是愿意,更是早有觉悟。对他来说,自己活着,是为了护住那群被称作“家人”的人;如果用他的死,能换来他们的生,那么这笔账并不亏。与此同时,在另一处隐秘据点里,瘸子郑重其事地提出:无论局面多艰险,他们都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营救蒋百川。熟悉地形、明白对手脾性,是他们当下唯一占优的筹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达成一致——推举邢深暂代蒋百川之职,由他统筹部署营救行动。有人质疑,有人担忧,但更多的是不得不赌上一把的决绝。
夜色沉沉,山风穿过树梢,发出低低的呜咽。就在这黑暗最深的时刻,聂九罗主动找到了邢深,打破原本疏离的沉默。她开门见山地提及炎拓——那个与枭毒同源、却又不愿沉沦的“异类”。炎拓或许掌握一种别人难以想象的方法,能够撬开地枭筑起的铜墙铁壁,救出蒋百川。但这样做,无疑是以命博命,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邢深听完后,没有立刻回应,目光落在她神情里的隐忍与倔强。他知道,她提出这个方案,既是为了救人,也是将自己置于更深的风暴中心。就在两人紧绷着思绪权衡利弊之时,又有新的噩耗传来——孙周的司机在看守松懈间逃离,并且带走了一部至关重要的手机。
这部手机里,很可能藏着他们与敌人之间最后一丝可供追踪的线索。邢深不敢耽搁,立刻利用定位功能展开追踪。路线在屏幕上曲折延伸,最终停在一片山林附近——那是孙周大伯居住的小院。夜色中,院落显得格外冷清,而在这份寂静背后,危险正在悄然滋生。孙周的枭毒忽然复发,他的理智被一点点侵蚀,血肉和神经像被无形的利齿撕咬,他双眼布满血丝,在意识模糊的狂乱中几乎咬伤身边无辜之人。危机一触即发,好在邢深与聂九罗追踪及时,在混乱彻底失控前赶到现场,将人制服、局面稳住,把那场可能酿成的悲剧硬生生扼杀在萌芽之中。
天光微熹,一夜奔波后的疲惫尚未褪去,新的布局已经悄然展开。次日清晨,聂九罗亲自给炎拓发出约见的讯息。炎拓推门而出时,正好与林喜柔擦肩而过。她目光淡淡扫过他,直觉敏锐地嗅出他身上不寻常的紧张与隐秘,却装作无所察觉的模样,既不追问,也不阻拦,仿佛只是随意一瞥。可在那看似不经意的平静之下,她心中早已开始翻涌算计:炎拓究竟在筹谋什么,又会踏入哪方阵营的棋局,她打算静观其变,再择机出手。炎拓则不知自己早已被悄悄盯上,只按约定赶往与聂九罗会面的地点。
两人再次见面,与最初的救命之恩不同,此时他们站在同一张桌前,谈的不再是单纯的感激与疏离,而是一场细致谨慎的合作。聂九罗先一步打破僵局,提出以合作为前提,每次行动按任务结算报酬,既清清爽爽,又不欠人情,以此划出一条对彼此都安全的界限。说完,她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手镯,银光内敛,纹路细腻,看似普通饰物,实则暗藏机关。她略带笨拙地解释——手镯中藏有暗针机关,危急时可瞬间弹出,既能防身,也可出其不意制敌。炎拓起初有些不以为然,只觉得这般饰物过于“娇气”,不合自己一身风尘气,眼神中甚至浮上一丝嫌弃。直到聂九罗将机关演示给他看,暗针破空而出的瞬间,那种从细微处显露出的用心与谨慎,才令他心头一震。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误解了她的好意——这个看上去冷硬孤绝的女子,其实已经在以自己笨拙的方式,将信任和关照悄然递到他手心里。炎拓沉默片刻,郑重地收下手镯,也像是默默接下了那份无声的约定:在这片泥泞而残酷的青壤之地,他们将并肩向前,哪怕前路仍被阴霾与危机层层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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