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舟忽而心头波澜再起,旧日风雷仿佛卷土重来:昔年燕狂徒独执英雄令,又参悟《忘情天书》之妙,三大门派联袂围堵、气势如虹,终究难以撼其锋芒半寸。直至有人以阴冷暗器骤袭其颈,他才如孤鸿掠影,遁入苍茫夜色,一去不返。那枚由三派共铸的英雄令,背背铭刻着各掌门独有的指纹,既是信物也是誓约;而柳随风所抢得的那枚,却不见指纹踪影。李沉舟随手抛出真令,令身铮然,柳随风这才幡然知骗,旧局乍破,新局将起。
邱伯身份既暴露,萧秋水便先一步献策吴老夫人,劝其早做安排。此事密若笼雾,除了萧西楼夫妇无人知晓。一场行动不但未成,反折损诸多弟子英名,柳随风遂陷众口之讥,难辞其咎。李沉舟沉吟再三,终下令彻查英雄令之去来与真伪,且由剑王与柳随风并肩执行,一则相互牵制,二则彼此印证,在暗流涌动里护住最后的清明。
萧秋水寻一处凉亭,独对清风立酒为伴,杯中浮光沉影,揉碎的是心底的无奈。唐方自柳随风手中得救,特来致谢。萧秋水只道此乃己责,不足挂齿,却叹局势千变,一人之力难逆天命:唐柔未能妥护,旧友竟然背离,心头的痛如秋霜。唐方劝慰,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莫要太责己身;若能不负初心,谨记为唐柔报血仇,便不枉此行。
张大侠特为吴老夫人留下英雄令,以表襟怀磊落,亦以示所见所信;他钦服萧秋水的侠义与守道,遂将随身匕首托吴老夫人转赠萧秋水,言辞间有收其为徒之意,希冀以匕首为契,传尽剑胆琴心。吴老夫人念及萧家危局,意欲调动吴喆麾下铁骑驰援。萧秋水却断然摇首:家门之祸,不过江湖恩怨,若启朝廷之兵,外邦必窥隙而入,生民将遭涂炭,吴喆也必为流言所蚀。眼下只需遣使通报萧易人,稳局安人即可。吴老夫人闻言,遂从其策。
月圆之夜,清辉微澜。宋明珠捧来石松丸相赠,欲为柳随风疗伤养气。柳随风收而不喜,只淡淡示意切莫越矩关心,各司其职便是本分。赵师容随后前来话言:事不可急于一时,更不可凡事自作主张,以免误了大局。柳随风听罢,旋即令宋明珠重启摸查,针对人、令、路三端,纤毫不可轻忽。
萧秋水夜半惊醒,梦中又见唐柔清影,余温未散,却有人递来锦囊,道中两字直刺心门——“感化”。要他感化柳随风。萧秋水苦笑,权力帮副帮主,岂是三言两语能挽回?此刻更要护住萧家,让其尽快登上掌门,就此按下自己铺陈已久的剧本。为免再牵连旁人,他独自买下一辆马车,往锦中疾行。路遇劫匪,刀光乍起,耽误行程未免。唐方闻讯赶至并肩而战。萧秋水劝她及早归唐门,不再卷入恩仇旋涡;唐方却执拗,定要与他同赴萧家险地。
夜林深处,两人分食干粮,篝火跳影。唐方忆起年幼练功受罚,饥肠辘辘之时,唐柔总会偷来剩饭相济,那份温热与当下何其相似。萧秋水仰望群星,目光越过浩瀚,心中却只见唐柔。他以星象为喻,将唐柔视作天平座的守衡者——公正、坚韧、持重,永远在风雨的天秤上为众人维持平衡。唐方对星座之说新奇非常,笑语里,疲惫也缓缓散去。
宋明珠回报:萧秋水已与吴老夫人辞别北上。柳随风据此推断,真正的英雄令极可能在萧秋水手中;沿途诸派虽心怀狐疑,却未必敢与权力帮正面为敌。唐方一路随行更添变数,他便令宋明珠去触联曾向权力帮示好的唐门唐宋,借其家门之力织密网罟,静待合围的刹那。
萧秋水先后求援锦中诸派,果如所料,无人敢应。世道观望者多,敢担者少。惟有唐门一向不涉江湖恩怨,尚存一线可能。萧秋水本不愿搅扰唐门清静,唐方却力劝同归故里,或能打动父亲,出手为萧家解围。二人重返唐门,门内风声已变:唐宋与唐晴兄妹预先设局,将唐方以亲情为由诱入内室,机关暗伏,顷刻之间便加以控制。前厅之上,萧秋水亦遭机括迭起、弩箭连环。原来唐宋早收到了权力帮的密信,断定英雄令藏在萧秋水身上,欲待彻查得凭,再以此于吴老夫人前告长房一状,借势重分门户之权。
与此同时,邓玉函归抵海凛剑派,期盼以自家门庭之名鼎力相助,却只见父亲态度坚决,婉拒出兵。邓玉函满腹困惑,自幼受教于侠义之道,所学所信皆是守望与成全,何以至今父亲却宁守沉默、拒作伸臂?他在门廊下长久伫立,风声如鼓,心中问号却愈加沉重——道可道,非常道,侠可侠,非常侠。世情翻涌,下一步当落子何处,仍待一线明灯破雾而出。
江湖此刻,暗语、密信与信物交织成网,义与权的秤砣在每一次选择里浮沉。有人以身赴险,有人袖手投机,有人深藏不语只为保全族人。英雄令如同一面镜,照出贪、忠、勇、怯,也照见每颗心的裂隙与光芒。风沙未止,棋局已远,唯愿有心人能以不灭的念与不移的胆,在连环的算计和反噬中,守住最后的正义与体面,替亡者雪耻,为生者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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