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囊轻启,只见一枚沉静如旧的剑庐钥匙与一封字迹娟秀的亲笔书信并排而卧。纸页上是孙慧珊的心血与牵挂:剑庐水源枯竭,最多只能支撑几日;老两口故作宽慰,不过是想把生还的机会留给孩子。字字入心,萧秋水读至末尾,胸臆顿作潮涌,痛楚如焚。他急唤两位兄长与萧雪鱼入内,欲以此书为证,求速定对策。萧易人当机立断,主张尽早联络屈寒山驰援剑庐。萧秋水却再三哀求,坚称屈寒山不可近萧家半步,这一拦,反遭易人厉声斥责。无奈之际,萧秋水披露自己能窥见未来的异能,话音未落,魔典暗潮忽起,沸血茧在他体内被激发,似红焰奔走经络,痛意如刀。他强撑着从榻上爬起,贴地而行至床沿,再一次请求兄长给他一个证明真相的机会。
萧易人面色仍冷,拒意难消。萧雪鱼却站出一步,笃定地说:萧秋水断不会拿父母性命开玩笑,若屈寒山真洁白无瑕,接受一次检验也并无不可。萧秋水遂提出,当与屈寒山在一公林汇合之时务必带上他,他将以自身为尺,断定屈寒山究竟是援手,还是一柄披着道义之皮的血剑。他目光沉定,声音压得很低,却牵动众人的心弦。
唐方不久折返广陵别院,入门便见萧秋水筋骨遭挑断,浑身疲惫却唇角仍带一丝安宁。她自责地颤声道歉,萧秋水却淡淡一笑,向她讨要一枚幸运镖。旋即谈到近郊有隐世高人,能接筋续骨,惟左丘与邓玉函言辞笨拙,恐难请动故人,便央唐方走这一趟。唐方应声即行,随左丘入一片密林,不料铁笼从梢头落下,四面锁死。原来萧秋水已料她必折返,又不愿她继续与他同赴险地,设此一计,只为将唐方安稳送回唐门。左丘奉命转告:此去风浪奇峭,切不可再近。
夜深灯冷之时,萧秋水终于明白,书页上的命数并非冷冰冰的符号。父母的枯守、朋友的悲欢,都在血肉里牵绕,绝不能再任由编年之言吞没。他不是没有畏惧,只是知道反复迟疑换不回真相。纵然无法归返他原本的现实,也要搏命撕下屈寒山的假面,让所谓善者的裂缝在阳光下原形毕露。
翌日风起,一公林的枝叶摇曳,光影斑驳。萧易人故意未带萧秋水同行,欲与屈寒山先行汇合。谁料行至林中要道,便见萧秋水已先一步端坐于必经之地,像一面静立的旗。他迎上前,态度与往昔截然不同,向屈寒山俯身致歉,言及前几番冒犯来路可咎,请求私下与其面议。屈寒山不肯轻信,眉目如霜。萧秋水轻声吐出“英雄令”三字,森寒的气流瞬息凝住,屈寒山这才缓缓踏前。
两人距离咫尺,杀机似无形绸带绕指。屈寒山心存戒备,握住萧秋水的臂骨,一记凶狠欲彻底碎其武途。电光火石之间,萧秋水集全身气血,逼出沸血茧于经络奔突,内力如潮,强行抵死一击。屈寒山不得不以真力相抗,顷刻间血气剑罡外露,杀意化形,红光如刃。众目睽睽之下,屈寒山的本相再难遮掩,围观者终于认可萧秋水所断:他正是那位人前仁义、人后嗜血的剑王。屈寒山面色一沉,不再多言,翩然遁去。
风息,草亦止。萧秋水气息已如烟丝将断,两位兄长这才意识到,他以身试刃,不过是死谏一途。尚余一线气,他用尽最后力气,嘱托务必保护父母周全。话落,眼帘轻阖,气息像烛火终了般灭去。萧家兄弟仰天噎泣,悔恨如浪。悲痛之后,只能拾起他的遗愿作为行路明灯。萧易人旋即布置:令萧开雁即刻返剑庐,自己率人先往锦中,再折道而回,以之为障,分散屈寒山视线;广陵府中则由管家主持安葬秋水,以安人心。
唐方百般设法,从铁笼脱身而出,奔返广陵时,院内素缟已铺陈如雪。正中一副棺木冰冷沉默,萧秋水静卧其中,眉目依旧温和。管家奉上一只木箱,内有她曾赠的幸运镖与飞鹰涧,外加一封字字嘱托的书信。飞鹰涧乃吴老夫人所托之物,萧秋水未能如期送达,愿唐方日后设法归还。信末再次叮咛——切莫为他寻仇。唐方泪聚如珠,记忆中翻涌起那次他不慎扯裂衣袖时秋水的温言,那些半真半玩笑的结发之愿;想起柳随风意图掳走她之刻,秋水负伤而救。如今却阴阳相隔,思之难平,怒火与悲痛交织,她握剑欲去讨命。
管家挡在门槛前,一跪不起,反复苦劝:萧秋水出事前曾郑重嘱咐,务必拦住唐方报仇之念。唐方剑尖颤抖,泪意更盛,心中千钧如山。她终究放下剑鞘,却在夜深借酒浇愁,孤影对灯,杯中星屑如碎。忽而灵堂一声巨响,管家倒地未醒,棺木竟空空如也。冷风灌入,烛火乱跳,仿佛人间的喧嚷被瞬间抽走,只剩疑云重重。
另一方面,萧秋水并未埋于黄土。他被柳随风秘送至隐处,得服药王玄黄续命丹,丹入口如春雷悄潜,经络温润,破碎的生命之线被一寸寸续起,不久竟又睁开了眼。柳随风目光如水,却藏有锐意,开口问起英雄令的下落,并言及自群芳楼邂逅秋水以来,直至萧家被困,他都筹算在前,唯独未料到秋水会以自废武功逼出剑王真相。那一步棋,他惊其胆魄,也叹其孤勇。
命运的砂砾在掌心翻滚,谁都不敢轻言既定的轨迹。萧秋水以死为誓、以生为矢,弯弓引向暗影深处;萧家兄弟负重前行,在剑庐与锦中间布置逆流之策;唐方的悲恸沸腾成克制的坚强,她握紧信中的托付,将飞鹰涧与幸运镖珍重收好。屈寒山以血气为刃的身影远遁,柳随风的算计似雾似网,英雄令的去向成了新的心头之谜。风云仍在聚拢,江湖的潮汐尚未退去,每一步都在酝酿下一场更大的起落,人与义、爱与罪、真与伪,在将明未明的天光里交织成一幅更为复杂的图景。
广陵的白幡尚未尽落,剑庐的泉眼仍在枯竭边缘,群芳楼里旧曲未散尽,林间的风还记得那场逼命的对峙。有人在生与死的狭缝中重启,有人在宿命的阴影下寻找破局,有人在心碎的余温里点亮新的火把。前路漫漫,愿与愿、痛与痛,会像两股相反的潮流最终归于一条更广阔的江面。待到波澜再起时,或可见一个更清晰的世界:剑王的真容不再蒙尘,英雄令的光芒不再沉默,彼此的命数有朝一日能在明镜之下,迎来一场真正的清算与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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