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央,风急露重,执念与家国的重担交织成冷铁般的命运。萧易人携萧雪鱼再度会合,迎面而来的却是沉如砾石的噩讯——有人言说萧秋水已为屈寒山所害,香魂已散。萧雪鱼心如刀绞,只欲回广陵别院求得最后一面,哪怕只以泪洗面、以枯灯守魂。萧易人却按住她的肩,语声虽缓,意志却如锋刃,他道此时并非沉溺悲痛的时机:秋水拼着性命揭露真相,为的正是双亲与族人的平安,若沉痛误事,岂不辜负他一腔孤勇?因此他当机立断,催马扬鞭,誓要星夜赶回剑庐,以护家门最后的火种不至熄灭。
另一隅,寒风卷起枯叶,柳随风的目光像霜刃,频频追索“英雄令”的下落。他对萧秋水的逼问已过了忍耐的界限,一把封死穴位,令其寸步难移、痛不欲生,自己却在旁边悠然自得地嚼食烤鸭,香味裹挟着残酷的挑衅,如同在刀尖上供人闻香。萧秋水忍辱垂眸,他知两位长兄正奔赴剑庐,若要护得家门不被倾覆,便须以计拖住柳随风。于是他收敛峻色,换作轻言慢语,以退为进,似将心结缓缓解开,实则伏线如麻,暗潮未息。
尘途忽起急讯,萧开雁踉跄追上队伍,眉间皆写着杀伐与血色。原来他行至此前已遭屈寒山预设埋伏,所率属下在箭雨与锋刃中尽数覆没,寒意直逼背脊。萧易人迅速勘定局势,推测屈寒山必于必经之道再设关门之狙,直道不通,唯有改辙。他沉声下令——绕行点苍派,以避其前仓后阻,折出一线生机。众人不敢迟疑,只得循山绕水,借群峰之势,去寻那条最细却未断的命脉。
此时的萧秋水,虽在柳随风面前装作轻松大嚼、举杯痛饮,心底却清明如镜。他早洞悉对方必在酒食里投毒,果不其然,柳随风于逼问无果后催动七绝断魂散,毒性如火蛇钻骨,疼痛直击魂魄,令人几欲噬舌。宋明珠悄然现身,如影随形,她已安排蛇王沿点苍之途拦截,为防蛇王重蹈紫凤凰被剑王收买之覆辙,特命一旦有异立刻处死。剑王闻风而至,径至柳随风暂居之所要人,言辞锋利,剑气霜寒,双方交锋如铁浪相击,火星四溅。乱局之中,萧秋水抓住余隙,踉跄而出,朝林深处绝走,生机宛如断崖藤蔓,脆弱却尚能攀生。
剑庐之内,水缸见底,叶脉枯黄,天地俱荒。萧西楼环视众人,问起可有秋水的消息,孙慧珊轻摇其首,眼底虽无信件,却不减信心:秋水聪慧灵动,断不会轻易就范。萧西楼的目光沉如暮鼓,他把生死早置身外,独愿子女平安、家门延续——只要孩子们能化荆为荣,浣花派的根便不会被拔尽,未来之灯亦尚可明明灭灭,守过风雪。
山河之间,蛇王终究反噬旧主,他倒戈如风,先屠点苍派以嫁祸柳随风,再携徒弟潜伏山道,拦杀萧易人一行。刀光未起,便已闻血腥。双方激战正酣,权力帮火王祖金殿的船却自水面压来,桅杆如棍,铁甲如壁,威势迫人。水波里翻涌的是权谋与火焰,浪尖上跳跃的是各派宿怨,会合成一条惊蛇般盘绕众人的命道。
萧秋水负痛奔至密林,双足似踏在荆棘与火焰相接的路上。偏此时被龙江四棍撞见——这四人平日以收尸讨赏维生,刀口舔血,冷眼看尽人间沉浮。见他尚存一息,便要先将其沉江,再以尸证换银。萧秋水强撑着气息,言语中仍透着清亮,他劝四人放自己一条生路:挣活人钱,总比死人钱更易且更长久。若不信,便携我去广陵别院自可验真。四棍闻及广陵别院乃萧家浣花派府邸,目色一变,猜着他身份非凡。秋水心底却陡然忆起往昔序章,曾手刃龙江三英,前嫌横亘似铁栅,再多辩白亦枉然。四棍抬手欲动之际,柳随风自风中踏至,拦于前路,阴影落在众人脸上。
宋明珠一路尾随,目见蛇王已叛且与祖金殿暗暗勾连,心知祸潮不止,遂一剑断其命,斩草以绝后患。此间,萧易人一行已被祖金殿重创,浓烟与怒火交织成噩图。生死一线处,属下不要命地拼杀,硬生生撕出一条血路,要将萧易人护出火口。萧易人仰首而问苍天——萧家行善不倦,为何如今被命运反噬,家门将倾?萧雪鱼泪落无声,她因萧秋水之变更添寸寸苦楚,心上像被风雪一遍遍剐磨,却仍不肯在此刻低头。
柳随风把龙江四棍捆于萧秋水前,插下三炷沉香,冷声交代:香尽不言,则挑断四肢,令其生不得活、死不得亡。他的目光像冷铁,逼问英雄令的下落一丝不缓。宋明珠自外归来,眉间全是带血的讯息:蛇王既叛,伙同祖金殿围攻萧易人之时,萧十年已折于乱刃之下,她又从血风中取来萧十年的令牌,此物可用来逼萧秋水现言。屋内杀气翻腾,时间被分割成痛苦的刻度,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被捆的龙江四棍惶然不安,怕死的本能令他们改口相劝,缠着萧秋水快快交代英雄令,以保彼此性命。柳随风踢门而入,动作利落如风刃,随手将萧十年令牌抛在秋水面前,那一块冷光的铭印宛如一道审判悬于半空,逼得所有人目光为之一凝。烛影摇曳,令牌映出的光影像河岸的裂冰,让秋水心底的痛与愤、悔与怒同时涌起。他抬眼时,眸中有雷,有雨,也有决绝。
天道幽微,人心如海。英雄令之争既是权位的角力,也是信念的焚炉;一纸令牌,牵引着江湖、家族、门派、亲情的无数细线,交错成难以挣脱的网。萧易人一行在刀山血海中求一线生机,剑庐在枯竭的水缸旁守最后的灯火,萧秋水以身挡毒、以智周旋,忍辱负重不敢一刻松懈。柳随风的逼迫像冬日没顶的寒潮,宋明珠的杀伐是风雪中决绝的剪影,祖金殿的铁船如山压境,蛇王的背叛成为火上加刃。广陵别院尚在远方,屈寒山的狰狞仍未散去,而那块令牌——连同每一个人的心念——都在夜色最深处相互牵拽,等待一场更激烈的回响与抉择。到那时,悲与壮会一同落幕,或化为更炽烈的曙光,照见未来的路,即便前路再多荆棘,亦有人以血肉为灯,以信念为舟,渡过这场无休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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