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肃的夜色里,萧秋水直面柳随风,目光如刃,言辞似霜,逼问他究竟对萧家做下何等手段。柳随风却不以为意,淡然言道,欲解萧家之难,唯有萧秋水一人可为,并提醒他将心绪收束,细细追索吴老夫人曾托付之语,或可从中觅得转圜之道。萧秋水心海起伏,过往片语浮沉在记忆深处,隐约牵出一条与恩怨、与人命、与血色江湖相缠绕的线索。
与此同时,唐方已在暗影中潜入柳随风宅邸。檐角风声轻啸,廊下灯影摇曳,一座杀机四伏的七步绝命阵森寒如冰。唐方目光如电,心思如针,霎时便猜到此阵非寻常机关,若非唐门心法与解阵之道极熟,鲜有人能全身而退。念及萧秋水忽被困禁,他心中疑云渐起,暗忖唐门之中是否有人擅自擒拿,欲以局势逼迫。步步为营,他在飞索、暗铳、落石与绞索间游刃有余,以毫厘之差夺生机,以刹那之断避死劫,向阵心疾行。
推开密门,铁锁轻鸣,唐方终见被囚的萧秋水。萧秋水双眸沉郁,言语踟蹰,一时难以将祸端人心细想清明。他只低声道自己命途多舛,不愿再连累唐方,恐若魂归黄泉,便无颜去向唐柔交代。旁侧龙江四棍急切相劝,生死关头不容犹疑,若待柳随风折返,只怕在此地一个也难以逃脱。唐方遂沉声叮嘱,让四棍护好萧秋水,自己便袖手入阵,十指如簧,心神如镜,飞快地破去连环机关,将层层暗杀悉数化解。
不多时,宋明珠得到消息,萧秋水已被人救走。她立刻上报柳随风。柳随风闻讯冷笑,世间能如数拆解绝命阵者屈指可数,算来算去,多半是唐方所为。事态愈发复杂,暗潮涌动,他眉宇间杀机微敛,筹谋之心却愈发深重。
唐方不敢怠慢,携萧秋水与龙江四棍疾至僻静院落。院中草木清香,药炉微温,他取出一丸,名为“吸蚁之毒”,令萧秋水调息服下,借药引与内息交合,逼散体内残毒。霎时之间,萧秋水气脉回转,额上冷汗淅淅,他以丹田真气穿透经络,将毒素逼出。见他气色渐复,唐方便将金飞燕与匕首还于他手,那是萧秋水赴死之前留下之物。指尖触及冷铁,萧秋水心头陡然一颤,旧时托付如潮涌来——吴老夫人曾叙燕狂徒往事:为救吴将军,他倾尽所能,却因之惹来横祸,胞弟因此遇害,年幼小妹亦不知所终。自此寻妹成痴,执念入骨,甚至掀动江湖血雨,终遭群派围攻而身心俱疲,遂隐退江湖,只留金飞燕于吴老夫人处以记恩情。吴老夫人为其心结难安,多年来设法四处查访,仍无所获,故以诚意托萧秋水:若有缘行走四方,愿以此心继续寻觅失散的小妹。
唐方见萧秋水气度复定,遂问其何以死而复生。萧秋水凝思片刻,推测屈寒山那一掌实际上封住了他的气息,并非彻底取命。此番死里回生,天恩未尽,但剑庐危急,他心知时不我待,须尽速返援,以免大厦将倾,挚亲落难。
另一边,萧雪鱼因蛇毒侵体,中途力竭昏倒。萧易人心急如焚,面色如纸,南宫小意劝他先速回剑庐稳住大局,自身留下照看雪鱼。消息如风传来,有人言道萧秋水似未殒命,萧易人闻讯心火顿燃,几欲当场跃马,志气为之一振,眼中再无先前的迷茫。
柳随风循迹寻至萧秋水藏身之处,拦住唐方,开口自陈来路。他言:昔年唐舜尧抛下自己与母亲于百草谷,不闻不问。原欲上门与唐门申理是非,却见门中老太太对母子二人冷薄轻慢,只得退避,甘守百草谷清寂。然而冤怨从天而降,萧西楼竟闯入谷中,致其母命殒。此仇不共戴天,他以血为誓,必手刃仇人方能告慰在天之灵。萧秋水闻言,胸中亦起疑窦,直觉此事当有误解,欲详察原委。柳随风却怒火直上,已至不欲分辨之地,方欲拔刀相向,亲卫梁斗疾至。梁斗与萧西楼交情甚笃,柳随风顾及旧谊与眼前局势,不敢贸然开战,只得暂时收手。梁斗备下数匹快马,劝众人先行离开,他话语简练,心实切至。萧秋水默然点头,承诺日后必以真心相报。
旋即,李沉舟召见柳随风,提问“英雄令”的下落。柳随风接连失手,心中郁郁,江湖间讥讽之语渐起。李沉舟言辞锋利而不失分寸,告知少林、武当两派已启程援助萧家,令柳随风火速赶往阻截,以免局面逆转。宋明珠则与几位带头人密议形势:少林与武当联手,所向披靡,硬拼非良策。柳随风沉吟片刻,自称已定下妙计,愿以智取胜,另辟蹊径。
萧家后山,晨岚未散,松影婆娑。少林掌门天正大师已至,衣袂飘然,步履稳健,而衡山掌门莫艳霞亦至相援,气度清峻。权力帮自知势弱,难以与两派争锋,遂以达摩遗存《心经颂》相换,请少林放手。天正大师不为所动,合十而拒。宋明珠见机在侧,以前后夹击之策布下伏兵,强弓利刃悄然待命。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武当派太禅真人踵至,云淡风轻,却令暗潮瞬息间改道。
太禅真人以拂尘为引,将天正大师引至一旁调息疗伤,而将正面之阵交由莫艳霞率众迎敌权力帮。宋明珠不肯失时,袖中暗香一拂,竟洒下散功粉,欲以此耗尽两派内力为先。顷刻之间,太禅与天正两人的掌心泛起黑斑,真气运行受阻。宋明珠见状,唇畔一抹笑意如霜花绽放,自信满满,仿佛胜局在握。
电光火石之际,院门忽地传出破空之声。萧秋水与唐方携风而入,似两柄寒光之剑,斩破局中迷雾。唐方目光凌厉,已察觉散功粉之毒性与走向,心计翻涌,迅速寻得化解之策;萧秋水则气定神闲,一面稳住人心,一面理顺过往恩仇线索,怀中金飞燕与匕首像是两道沉静的光,提醒他不忘托付,不忘初衷。群英交错,善恶难明,刀影未起,心战已开,谁人可在这场更迭的棋局中执黑为白、以险制胜,尚待下一刻分晓。
江湖如潮,命运如梭。人各有执念,渴望有因,报仇有果。柳随风的仇,萧秋水的义,唐方的智,吴老夫人的善,燕狂徒的痛,皆如夜空繁星,彼此映照却不相融。每一桩错位的误会,每一段久藏的秘密,终将被推至台前。风起,云涌,策与力相搏,毒与药相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然而心且由己。那金飞燕所指向的归途,或许是血色中唯一温暖的微光。
在这一刻里,剑庐的呼唤、后山的杀机、百草谷的陈年旧怨,与各派的利害纠缠,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谁能于危境中护得至亲周全,谁能于恩仇里辨得是非真伪,谁又能于权谋下守住胸中良知,皆系于人心一念。尘事浩茫,江湖更迭,山雨欲来之声已经逼近檐角,下一次对峙,不仅是武艺之争,更是信念的较量,是救赎与沉沦的分界。
萧秋水目光深处,燃起不屈之火;唐方掌心之中,握牢沉稳之策;柳随风的誓言仍在耳边低咆,宋明珠的笑意尚未散尽;而太禅与天正,掌中黑斑如时钟倒计,催促他们在无形的边缘作出抉择。江湖不缺死亡与背叛,却永不缺少醒悟与守望。命运的棋局纵横四方,棋手步步生险,然而当金飞燕再次腾跃,匕首再度出鞘,风会替正义作证,星会为执念照明。
人心不止于仇,人性不止于善,生死之地更不止于输赢。在这场旷野般展开的博弈内外,萧秋水记起吴老夫人的托付,记起燕狂徒未竟心愿,记起剑庐的脊梁与萧家的荣光。他知道,唯有在纷繁错杂里守住本心,才有可能找回失落的小妹,翻澄旧日的冤屈,于恶意之潮中划出一条清澈的航道。夜色深处,破局之人已至,改变之势将起,江湖的沉钟,正在缓缓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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