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水沉吟良久,终究还是把心中的打算摊开——数日后夜袭金银钱庄。那座钱庄外表华丽,背后却盘踞着权力帮的神魔傅天义,名头之响、势力之盛,足以令江湖客退避三舍。可唐柔、邓玉函与左丘超然闻言只是相视一笑,坦荡如风,直言行侠仗义从不看对手的门第地位,刀口对的是恶,心向的是明。萧秋水话到嘴边,却忽被一阵凉意攫住记忆:唐柔在此役中会遭暗器所伤。念及此处,他仓促找了个理由,欲劝唐柔不要参与。三人不解他为何突然变得婆婆妈妈,言语间颇多取笑。萧秋水难以解释,只得敛去锋芒,改了口风,暂且随众而行。
一路轻舟星火,四人很快抵达姊归码头。潮腥风里,渔灯似豆。他们在小馆中落座未久,便见金银钱庄几名伙计在对岸叱喝逼迫两位船家交份例。邓玉函性急如火,当即起身喝止,三两下把那几名伙计赶得一干二净。唐柔上前问明缘由,方知钱庄近来接管水路,横行霸道,凡过此处者皆要被敲骨吸髓。萧秋水主张先填饱肚子,整顿思绪再谋取胜之道,然而三人热血翻涌,哪里肯等?一句“走罢”,反将他拖拽着直趋金银钱庄去。
夜幕如墨,风过檐铃清冷作响。翻墙掠影间,唐柔、邓玉函与左丘超然三人身形如燕,出手如电,片刻间便把院中伙计尽数放倒。萧秋水独自立于墙头,俯瞰同伴身手利落,心中既赞叹他们的沉稳干练,又不免升起一丝寒意:命运这条河暗流汹涌,他不敢忘。心火与心惊交错之际,他悄无声息地退去,循着月色走向江边。恰与前日被欺负的两位船家撞个正着,他轻声宽慰,告知不必再凑银子赎身,金银钱庄已经被人清了场。话音未落,芦苇间飘来一声淡淡的嗤笑——傅天义正倚竿垂钓。岸边一位老者鼓噪着数说钱庄罪恶,锋利的鱼钩却忽如飞蛇,破空而至,寒光一闪,老者应声毙命,江面陡起的涟漪像是某种冷酷的掌声。
院中,三人从钱庄的残兵败将口中问不出丝毫背后主谋的动向,这时,一个捕快带着手下疾步赶到,自称手握线索,可以引他们去寻那名为祸之源的神魔。唐柔乍然忆起萧秋水曾提醒自己:提防那位撑伞之人。此刻雨刚止,地面仍湿漉发亮,唯独那捕快头顶仍撑着一柄黑伞。唐柔与同伴虽点头应下,却在心里暗自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步步紧随,目光不离他的伞檐。
另一边的江岸,傅天义收竿起线,指尖轻抖,一缕细若游丝的钓线呼啸而来,像蛇也像绞索,直取萧秋水喉间。生死刹那,他体内深处的武学根基忽然被激活,仿佛一只沉睡良久的猛兽被惊醒,周身窍穴如灯次第点亮。步伐微移,劲力一引,硬是从那条无形绞索中挣脱开来。几乎与此同时,捕快趁乱背袭唐柔,一记暗器毒辣歹毒,幸亏早得萧秋水提醒,她身形侧让,险之又险躲过了那一击。崖畔草木摇落,傅天义身如魑魅,翻身下临,四人合围于狭处,风声里刀光剑影交错成一座寒色牢笼。论劲力与掌势,傅天义铁掌森冷,刚狠霸烈,几近无隙可乘。萧秋水见招拆招,心中电转,低喝同伴:双臂双腿,束其四极。唐柔袖中软绫纠缠其腿,左丘以擒拿束其臂,邓玉函以力打力逼住其步伐。瞬时破绽露出,萧秋水手中剑势一转,催动漫天花雨的剑法,如飞花乱洒般起落疾点,剑尖在幽黑中找到唯一的红心,一刺贯入。傅天义闷哼一声,气绝崖前,夜色里终于少了一道阴影。
恶人陨落,天地仿佛轻了一分。可萧秋水心头并未松懈,他知道这只是风暴前的一道回声。八大天王若察觉傅天义身死,势必借题发挥,旧事重提,反噬萧家,重演尸横之境。他迅速吩咐唐柔取银,悄然慰封那两位船家,叮嘱闭口。他又令邓玉函寻一叶小舟,将傅天义尸身置于其上,点火焚尽,连夜放流。火光在江面蹿行,像一尾负罪的火鱼,倏忽远去。四人趁暮霭未凝,已然离开姊归,不留痕迹。
待奔出百里,前路稍安,他们在路旁店肆落座,粗茶淡饭间议论功过。唐柔直抒胸臆,认为既已为民除害,何必遮遮掩掩?光明行事,何惧人言。萧秋水看着他们眼中的烈火,心中又是欣慰又是焦灼:正义是刃,但刃亦需时机。他轻声告诫:如今退一步,是为成一盘大局;藏锋蓄锐,方能有朝一日将八大天王余孽尽数拔净。邓玉函听得热血沸腾,立意于此刻结成金兰,以山川为盟,以天地作证。左丘超然与唐柔同声赞成。话未尽处,四人已破掌滴血,酒中映出星子般的誓言,热烈而赤诚。萧秋水瞧着他们的目光,终究也举杯同饮,把心中的踟蹰化作一声轻叹,落入酒里。
席间,三人纷纷道出心底里对萧秋水的敬服。唐柔忆起初入江湖之时,乱局刀影中,一面之缘的萧秋水竟肯以命相护,那一臂之力如春雷破冰,让她得以走出人生的第一个险厄。邓玉函、左丘超然也各自讲出当年相逢的惊险片刻:有人在黑夜里为他们点亮一盏灯,有人在危崖边伸出一只手。萧秋水静静听着,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直到心口泛起一阵酸热,才意识到那个人正是曾经的自己。他抬眸看向三位兄弟,暗暗起誓:既然情义已结,自当以肩背负风霜,以剑护周全。
夜深帐冷,篝火将朔风拒在营外。忽有幽光从意识深处泛起,魔典仿佛在耳畔翻页,冷冷宣示他的越界:因向唐柔透漏天机,沸血茧发作,如蚀骨之毒翻卷而来,令他几欲碎魂。痛毕之后,一句判决掷地:自此难度加重,命数的河道将更加湍急。萧秋水从梦魇中惊醒,额上冷汗如珠。他明明已将傅天义化作灰烬,仍旧在梦里看见萧家门楣血色如雨,那般清晰,几乎可触。他知道,哪怕只多说半句不该说的话,命线也会被无形之手剪断。魔典曾许下过一条出路:只要登上浣花派掌门之位,便可自由执笔,改写命格。他念及萧雪鱼,想借其手搭上浣花派脉络之桥;又想起自己曾于纸上重构的故事,暗暗埋入不少“辅助元素”,若能寻到其中之一,便可为登顶铺砖加阶,事半功倍。
天色将明,晨雾漫漫。他拍醒三位兄弟,直言去找“辅助”。几处落脚之地,几样曾在笔墨间安排的线索与器物,果然都能寻见,可每一样拿在手里却像失了灵的旧符,既无灵光,更无异能,仿佛天地间忽然紧了一圈,不再容他从缝隙里取巧。难度加大这四个字,像千斤坠落心底。三人看着他忙前忙后,终究按捺不住好奇:你到底在谋什么?萧秋水沉默片刻,终把心底愿景吐露——他要坐上浣花派的掌门之位。语出惊雷,却又平静得如同一汪秋水。他不是为名,他要的是一把钥匙,一柄能打开命运之门的剑柄,好把那铺天盖地的阴影劈开,让兄弟安稳,让家门不再梦里血流,让江湖在风来时,也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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