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声叮咚作响,灯影晃动间,曾培德面色阴郁,忧虑像细雨般在指尖渗开。他不信温情能解债务,开口便要换一批人去上门讨账,若再拿不出钱,便把林家的宅子直接收走。对面,程敖收敛锋芒,神色如常。他并不否认账目必须清理,却点破当下夺房于业务无益,不若顺势将债务化作投资。林斯允学成自海外名校,此番归来正筹办妇产科医院,眼下上海妇产科资源稀缺,西方医院收费又高昂难近,若于此时注资,既扶一行之急,又保一本万利。商人闻利而动,曾培德当即按下狠招,颔首默许这番运筹。
棋局已定,落子还须细密。程敖先行一步,知会全上海各家银行,林家的贷款一概暂缓,审批通道悄然封闭。几日奔波无果,林斯允连吃闭门羹,眉间疲惫也难掩坚持。就在银行大堂的灯影之下,程敖现身与她低声相告。她直言不愿借曾家的高利贷,医院的出生成长必须于阳光下,资本之根要清白无瑕。程敖便又递上另一条路:可向外国银行申请款项,以父亲遗留的豪宅作抵押。既是父亲的宅子,女儿亦当有份,彼此权责自可明晰。话音落处,林斯允豁然开朗,心中那扇堵住的门猛然开启。
火速返身,她去了律所调取父亲生前所立的遗嘱。回到家中,却迎来母兄冷硬的话锋:几日后就把她送去四姨家暂住,宅子悬顶如刀,随时可能被拿去抵债。她抿唇不置可否,心底更要紧的,是那封遗嘱的真伪。摊开纸页,字迹刺眼——整份遗嘱将整座宅子独留给了大哥,字里行间的笔意却并非父亲亲手,末尾签名虽是熟悉的落款,前文却像出自旁人之手。立遗嘱之时在场者寥寥,唯有大哥能作“证明”。一丝凉意爬上背脊,疑云在灯下聚拢。
她决定起诉,指控大哥篡改遗嘱。可连日奔走于数家律所,门第森严的高墙之外,都是婉拒与沉默。或是畏惧家族的无形之手,或是看衰一位年轻女子的孤身涉险。程敖看在眼里,心有所动。他不徒以几句同情安慰,而是干脆利落地表态:这桩官司,他来助她打赢。他调度团队,研读文卷字字句句,合并证据链,预设庭辩攻守,步步为营,为的不是一纸判决的耀武,而是还她一个堂堂正正的清白未来。
然而,家门内的风声比法庭更尖锐。母亲的痛斥像一柄寒刃:女儿刚回国,先是拒了安排妥帖的亲事,继而让孙女的大好婚约付诸东流,如今竟要将长兄告上公堂。她的规劝悉数撞在铁壁上,终成了愤怒的决绝——一纸亲情,当场撕裂。林斯允在这番断然背后,听见的是旧时代家风与女性自立对撞的闷响。她垂眸片刻,终究还是把眼泪咽回喉间,默默拾起被风吹乱的心绪与尊严。
深夜门响,轻轻两下。小弋提着一盏微弱的灯进来,把积攒多年的压岁钱郑重放在桌上。稚嫩的手掌却有火的温度,她笃定地说,要帮小姨打这场仗。浩大家族的回廊里,竟是这位小侄女与她并肩,单薄却坚定。那一刻,林斯允久违的力量回来了:不是怒火,而是被理解与被相信的安宁,像从心底生出的光,悄悄照亮了她纠结的明天。
法律之外,舆情与人脉交织成另一张网。为了托举她过关,程敖以分寸拿捏的手腕,引她步入上海高端的交际场。他安排她结识见识开明的沈太太,让这位声望与资源兼备的名流看见一位职业女性的专业与担当。一次茶叙,一场小型沙龙,一封诚恳的陈述书,渐次铺陈。上层的认可不是虚浮的掌声,而是推动沉重之门的杠杆——见证人愿意开口,媒体不再失语,暗地里伸过来的绳索被一根根割断。开庭在即,一切准备俱已妥当。
偏在此时,电话骤响,传来母亲因心脏病入院的消息。病房的窗帘半掩,白色的床单映得人影发冷。母亲抹泪,声音颤抖着求她不要再告林经涵。孝与义如两股潮水碰撞在胸腔,翻涌之间,她望着母亲苍老的面庞和不停颤抖的指尖,话到喉口终于化成一句软言——听您的。我不告了。那一瞬的妥协里,是女儿无法割舍的柔软,也是一个人被亲情勒住咽喉的窒息。
病房外,程敖站在无菌灯的余光里,眉峰微蹙。他嗅到了不对。他没有劝,也没有问,只是转身打了几个电话,随后把林经涵约到大楼天台。夜风掠过城市的霓虹,衣角猎猎作响。程敖虽是律师,却亦非孤身;身后站着几位沉默的助手,沉默里藏着不容轻侮的力量。他又把当值医生请来当面说明。事实在冷光下现形——所谓“心脏病入院”并无医学依据,只是某些人以威胁逼迫医生配合演戏。证词一出,林经涵的心虚像被人扯掉外衣,狼狈赤裸。冰凉的金属触及颈侧那一刹,虚张的气焰全散,他只得点头低声,愿意庭外和解。
事至此处,风声倏然一换。和解的落笔不仅止住了亲人反目的荒诞,也为那幢宅子真正归属的厘清打开缝隙。更重要的,是帮林斯允守住了她想为医院构筑的干净背景——资金透明,权益清晰,无需寄身阴影。城市的天光从云缝里透下来,她把那份独属于医者的初心重新握紧:为即将诞生的生命点亮灯,为缺口处填上一块真正有温度的砖。江海之城车流不歇,新的路口在她脚下展开,旧的夜色于身后逐渐退去。她不再惧怕风雨,也不再向谁低头,因为她知道,下一步,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许多同她一般在纷繁人世中寻找出路的女性,踏出一条端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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