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未褪尽,余烬般的风声在屋檐下游走,萧秋水凝神细问,令邓玉兰回溯昨夜点滴。她闭目辨息,忆起二更时分掠过庭院,月影如水,柳随风正束衣欲出。她心生疑窦,甫一提步,便被人自背后点中穴道,天地立刻倾斜,意识沉入幽暗。待再睁眼,晨鼓已响。邓玉函却言三更之际亲自入过父亲房中,似与玉兰所言相悖。玉兰坚称临昏前听得更夫报时,分毫不差。萧秋水静思片刻,丝丝线索在脑海中织就一张网:两人都未记错,其间只余一种可能——柳随风离去之后,仍有他人踏入邓清风的房门,夜雨无声,却有第二道足迹悄然落下。
江湖之外,名门之内,药王踏雪破风而至唐门,为唐尧舜诊脉察疾。指下脉息若缈若断,沉疴积重已久,回天之望渺若晨露。他沉吟良久,道出险策:须有一位身躯强健者先服奇毒,再以'以毒攻毒'之法,转渡至唐尧舜经脉,方有一线生机。此时,唐晴奉老夫人之命捧来辅元汤,借汤探虚,以窥唐尧舜起落,然被唐方拦在门外。她只得收敛锋芒,临去仍留一句冷然之语:月中唐门比武大会,成败自见分晓。唐方立于门枢之间,左右为难,只能躬请药王竭力一试,盼能扳回命数。
邓府血光未干,邓玉函披麻料理亡者后事,萧秋水俯身检视邓清风遗体,指尖触及其口中异物。拨开一缕殷红,竟是一纸带血碎片,两字如钉:'铁衣'。萧秋水心头微震,揣度邓清风临危欲书未竟之意,应为'铁衣神捕'。当年剑庐收尸之时,独缺此人遗骸,疑云至今未散。这一瞬,他胸臆间沉下异样的愧疚:若非自己执意追索双亲惨亡真相,邓家或不致遭此横祸。邓玉函抚肩相慰,语气坚定,不许他将罪责揽尽。尘埃终需落地,待葬父毕,他必再与萧秋水会合,同赴风雨之路。
唐方为救唐尧舜,不惜以身犯险,运功相济,真气渡入如在刀锋上行走。药王闻脉色变,急言不可操之过急,当循序渐进,稍退一步以保自身根基。好在唐尧舜气息略稳,眉间灰败稍解。门外的唐晴依门而立,隔扉偷听,眉目似霜,心思盘桓不去,如待机而动的寒鸦。
另一隅,萧开雁久觅萧易人无果,遂至锦中寻问萧雪鱼。她行走市井,四处打听,依然空手而回。暮色里,萧开雁望着她纤瘦却坚韧的身影,终吐胸臆之言:这份情意,已悄然越过兄妹的分界。萧雪鱼轻摇其首,眸光清澈,言语斩钉截铁——在她心中,他始终是可以托背的兄长,除此之外,再无他解。风自窗缝穿堂,带走了话语的余温,留下彼此沉默的叹息。
而萧易人自觉大难当前,不敢返家,只一意探查那名黑衣人的真身。南宫小意循迹而至,苦劝他回去,与众人把话说清。萧易人却摇头苦笑,言语尽是无奈:空口无凭,纵有千言也难洗嫌隙,唯有拿出铁证,方能自证清白。他负霜前行,行迹如雾,决心如铁。
奔行在驿道之上,萧秋水听路人闲谈,得闻费渔樵三日后金盆洗手,自此不再置喙江湖恩怨,诸多秘辛也将深埋心腹,随风而逝。此言如雷贯耳,他当即立誓三日内抵达费家,抢在尘封之前撬开真相的门户。与此同时,赵师容已将前线物资安顿停当,李沉舟整束戎装,计议入京面圣。赵师容心有戚戚:天子忌其声望如日中天,此前每次入宫,皆有不同程度的伤痕相随。李沉舟却淡然一笑,言及只要他于朝廷仍有可用之处,帝王断不会轻弃其命。他们相对而立,沙场与庙堂的风云,在无形里悄然对峙。
三日将尽,萧秋水执梁斗拜帖叩访费家,柳随风亦前后脚抵达。清茶既设,言谈落定,萧秋水亮明来意,愿请费渔樵以一指绝学'乱髓指'验看其父母死亡端倪。费渔樵沉吟:明日既是长孙冠礼,又逢他金盆洗手之期,家门大事叠起,不宜横生枝节。他未却其求,只允待卸下重担之时,破例一试。柳随风端坐无声,袖底却已起波澜,悄命属下暗中搜觅'千人面'的下落。
次日天未高,诸门各派宾客云集费家。席间有人倚旧账提议,指称费家长子曾伤其帮中同袍,欲以至宝'千人面'作为赔偿。费渔樵沉声相答:其子费丹枫当年携'千人面'外出救人,竟罹不测,尸骨无存;至于'千人面',彼时火光席卷,残片无多,唯余碎屑,葬于费家祖墓以慰其灵。言犹未已,厅外又至两名被逐出门墙的孙辈,趁势逼索'千人面'。堂前气氛登时似被拉紧的弦,随时可能崩裂。
祖孙相对,剑拔弩张,费渔樵强撑宗主之威,出手接招,岂料对方掌力阴诡,含毒暗涌,他一时不察,已中毒掌。二人见机不善,竟转而将矛头指向费家长孙,意欲一击定乾坤。危急关头,萧秋水踏前一步,清光一闪,长歌剑已横在天地之间。诸派有人喝问他何故多管闲事,他眼中寒星微动,只回一句:年迈与稚子,不堪欺凌。随即长歌剑直插巨石,立下一桩豪赌——谁能拔剑,便可随意行事。两名孙辈抢先试力,劲气轰震,巨石虽碎,然剑锋所系的一缕小石却如附骨之疽,半寸不离。气力既竭,颜面尽失,只得束手,交出解药,诸人方才各自散去,喧哗消隐。
暮霭垂地,庭院重归静谧。就在此时,暗线回报如飞燕掠影,落在费渔樵案前:费家祖坟,竟被人连夜刨动。那一方掩覆往事的泥土被翻开,尘封多年的秘密似将露头。烛火轻颤,照出众人面上不同的阴影。萧秋水垂眸,心中知晓,风暴尚在聚拢,江湖这盘棋,远未到收子之时。
远处山风再起,吹皱了夜的水面。柳随风目光如钩,暗线四散;邓玉函的哀痛化作坚石,正凝成继续前行的力量;唐门之内,药王的方略尚待试行,唐尧舜的命线在刀刃上颤抖;锦中街巷,萧开雁与萧雪鱼的情意一刀两断,清明如雪;而萧易人仍在黑影中追索答案。诸般线索,奔赴同一处未名深渊。人心与真相,皆将被下一声风雷,逼出水面。
清风挽落叶,野渡无声,萧秋水与费渔樵携步至祖坟前,抬眼却见土丘之下静卧着一柄旧剑,剑鞘斑驳,寒光暗敛,宛若沉睡的往事在幽微的土气里回响。费家的小孙子一眼认出那是费丹枫随身佩剑,童音未落,费渔樵的面色已然灰败。他以近乎自罚的口吻道出陈年血影:当年费丹枫奉命入宫办案,消息如惊雷传至家中,他闻讯赶往接应,却在半途遇到了朱大天王的得力助手。电光石火之间,他以乱髓指取人性命,待血色退去,方才揭开对方脸上的千人面,心脉骤寒——倒受其掌者竟是费丹枫。自此悔恨如毒蔓缠骨,他自废内力,再不敢使乱髓指半分。费渔樵唇线抖动,又告知费丹枫当时已察觉朱大天王与铁衣神捕之间不为人知的真相,因此被人设局暗算,命陨深宫之内,留下的,只是一柄剑与无尽寒凉。
墓林阴影中,柳随风静如石,耳畔听尽风声与人语。他将碎片般的线索在心底拼合,恍然见到一张巨网:或许当年百草谷谣言并非自谷中起风,而是朱大天王所散。若有人以李沉舟之名下令,借刀除掉太禅天正,使权力帮背负祸胎,风向瞬改、口碑尽毁,这一切便有了清晰的脉络。谣言如雨,落在江湖的每一寸潮湿地面,留下看似真实的脚印,实则每一步都为下一桩祸端预埋根须。
宫阙深处金碧如海,李沉舟入殿面君,因私自供给前线而遭猜忌,帝心冷硬如铁。他明知杯中含毒,却仍举杯而饮,吞下的不只是苦涩,更是对江山社稷的承当。步出正殿,梁斗以亲王之位默然立于廊下,灯影摇曳间方恍悟李沉舟一片肺腑为朝廷所系。可帝王独断而四顾无人敢进谏,世人只见风浪,不闻心音。李沉舟轻阖眼睑,淡声道不求众口称赞,只愿无愧本心,然后负手而去。其背影未消,铁衣神捕即被召见。原来所谓水道朱大天王,不过帝王制衡权力帮的一枚暗子。圣旨冷冷,命其乘李沉舟私援前线之事大做文章,叫其再无翻身之机。权谋的齿轮在无声中转动,压碎的,是人、是心、亦是名与誉的最后一层皮。
夜路幽晦,萧秋水独行于寒露间。忽而费渔樵以真面目现身,面庞如旧碑裂痕,目光却仍澄澈。他道铁衣神捕曾用过乱髓指,更从费家夺走千人面。此面每用一次,便损伤一分内力,且在面部留下一道不可修复的瘀痕,时间久了,人的容颜便成了秘密的账册,一笔笔写满代价。费渔樵恳请萧秋水设法夺回千人面并毁之,免得江湖再度被腥风血雨浸透。萧秋水躬身谢诺,刚转身离去,铁衣神捕已如夜中利刃般掠至,将费渔樵逼在冷风里索要千人面的解药。费渔樵只以微笑作答:此毒无解。下一瞬,重掌落下,尘土扬起,他的身躯如折断的松枝,倒在星光以外,生命静默而决绝。
另一边,萧易人辗转寻至朱大天王处,怒火与疑问同声:南天荡一事为何陷他于不义?朱大天王却以清冷之眼回之:江湖口碑不过是流水上的浮萍,真正沉甸甸的,是皇帝赐予的荣誉。他掀开御赐锦中忠义牌匾,金字在烛光里灼灼生辉,仿佛一座不可攀越的山。萧易人被其辉煌灼得失语,最后将匾接回家,心底掩不住的欢悦里却暗藏交换的筹码——要替他杀掉一个人。名义与血债在同一条河上相向而行,彼此的影子互相吞噬,留下的只有更深的阴影。
归来剑庐,萧秋水与龙江四棍偶遇。四人前来欲求萧雪鱼以独门手法接续经脉,漫谈之间无意带出一段骇闻:半路见一名黑衣人斩杀铁衣神捕。萧秋水心头大震,即刻随众前往查验。尸体未凉,铁衣神捕的皮肤干涸如荒漠,指节僵直,竟仍停驻在乱髓指的姿势上,仿佛临死前还有一击未落。萧秋水蹙眉,心中旧文翻涌——关于铁衣神捕的记述似有擦痕,与他所知的版本相去甚远。念及《忘情天书》,那本真本明明藏于剑冢石棺,却早被破坏。有人改写了史,劫走了真相,将一切变作供人膜拜的伪像。江湖的记忆枯萎在一层层粉饰之下,真实成了最容易被撕碎的纸。
回到萧家,他再询问旧事余波。左丘提及当时收拾尸体时,剑庐后方的千机锁竟被人提前打开。那千机锁乃其父亲亲手设计,精密如星象运行,解锁法诀只在萧家几人心中有数。如今无声打开,若非家人之手,便是有内应潜伏。萧秋水于案前重新焚香,祭拜双亲,青烟上升如细水长流。他闭目忆起剑庐被困之时,由萧开雁领队冲锋陷阵,那一条出路被人堵死,刀光中人呼马嘶,天与地仿佛都被血色映红。左丘话到此处,萧秋水的心里忽有一道隐线牵动,将破口与内锁连接,疑念在沉静处渐丰,像忽然醒来的蔓藤找到了攀附的墙。
为求一证,萧秋水先往南宫小意处打听萧开雁近况,随后独至琵琶阁拜见。阁中清灯如豆,萧开雁已备下一桌父母生前所爱之味:清炖、爆炒、细烹粗煮,各色香气交织,像极了往昔团圆夜里轻声笑语。杯觥之际,他递上一杯酒,眉目里似有温情,似有恭敬。萧秋水只一瞥,便看穿这份温柔背后的薄刃,将掌劲轻送,酒杯应声碎裂,萧开雁掌心被割破,鲜红自裂口涌出。那抹血色,竟恍惚与记忆重叠——穿越之前,李楠的手心曾有一道疤痕,如蛇行般扭曲,永不抹去。在碎片与疤痕的互相印证里,萧秋水的目光骤冷:萧开雁,正是那名以'R'为记的阴影。灯火摇曳,他的身形与真相一同从温柔的帷幕里显形,琵琶阁内忽觉更深,风从窗隙里掠过,吹动桌上的旧味与新恨。
此后再看众线交错,死局之中仍埋活子。祖坟前的佩剑通往一段被误杀覆写的真相;宫阙里的毒酒与圣旨在权谋的冷光里互为锋刃;江湖传闻、千人面与乱髓指,将人心逐寸耗尽;而家门后方那道千机锁,仿佛点燃了一根引线,将亲情与背叛一同照亮。每个名字都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李沉舟的清澈,朱大天王的冷酷,铁衣神捕的残戮,费渔樵的自戮,萧易人的摇摆,柳随风的洞察,皆在无穷风雨里相互试探、相互印证。到最后,萧秋水立于局心,面向那张写着'R'的面具,心弦紧如弓,唯有以清明作箭,向着缠绕的迷雾邀战,为亡者讨一个公道,也为生者留一条不被谣言与血影吞没的路。
导演:任海涛、林峰
编剧:刘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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