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苍苍仰头看着萧千清,眼中有愤怒也有悲伤,她忍不住质问:一味用自己的意志将萧荧护在身后,从不问她是否愿意过这样被禁锢的日子,难道只是兄长认定对她好,妹妹就必须无条件接受吗?萧千清面对她的拷问沉默良久,而一旁的萧荧却轻声开口,说自己忽然非常怀念从前随兄长一同在宫外奔走的日子,那时虽无这深宫权势,却有自由和温暖。凌苍苍听在耳里,心中愈发确定,这对兄妹看似被命运牢牢牵制,但他们真正渴望的,始终是远离权谋、简单清透的生活。
宫中另一处,杜听馨得知萧荧的神智似有复苏之兆,整个人几乎要崩溃。她坐立难安,指节攥得发白,慌乱之中命令贴身嬷嬷立刻除掉公主,否则一切秘密终将暴露。想到萧焕多次从她安排的杀局中死里逃生,她又恨又惧,只觉得这位皇上的性命仿佛怎么也斩不断的命绳,派了那么多人都不能除之,似乎只剩自己亲自动手才有可能斩草除根。与此同时,太后日夜挂念萧千清的婚事,渴望借此稳固权势,杜听馨却别有用心,主动凑到太后面前,恭敬奉上自己亲手调制的安神香,言语间极尽体贴,使太后对她愈加信任。
杜听馨伺机在太后面前挑拨,故作不经意地透露,萧千清竟已把兵符等重权悉数交还给皇上,自请淡出朝堂,只求清静。这个消息如同重锤砸在太后心头,她怒极又惶恐,一想到多年苦心经营的权柄尽落皇帝之手,便预感到危机四伏,担心今日交出兵权,明日便是母子性命不保之时。她愤然抱怨柳家功高权重、势盛如日,处处不似逊色于皇帝,然而朝中众臣却仍一边倒地效忠于君上,这种无形的倾斜让她愈发不安。萧千清知母亲已然洞悉一切,索性跪在殿中,请求太后手持棍杖惩罚自己,以赎“忤逆”之罪,却在鞭挞间再也忍不住压抑多年的质疑,逼问太后当年为何放任那场席卷宫室的大火,让无辜的萧荧被烧得精神错乱,终日疯疯傻傻。他坦然表明自己从未想成为母亲手中的利剑,也不愿被利用为争权夺利的工具,只想在妹妹痊愈后带她远走,摆脱这血雨腥风。听到儿子决绝的言辞,柳太后只觉胸口如被重重一击,在怒意与不甘中,又夹杂着近乎绝望的痛楚。
萧千清心情沮丧,在宫道间独自行走,神色阴郁。钟霖远远看见他神情憔悴,主动上前安慰,既不多言逢迎,也不空泛劝解,只是以朋友的身份静静陪伴。萧千清在最失落之时,格外感激这份不离不弃的支持。另一边,萧荧依旧每日抱着自己亲手栽下的小树苗到阳光下晒一晒,像是在守护一份微弱却执着的生命。那日太后前来探视,她抬头看见,笑着对太后说皇上答应要为自己请御医诊治,语气里带着孩童般的信任。太后闻言心生一计,想借萧荧之口劝说萧千清重新掌握兵权,好为自己再夺筹码。不料萧荧却忽然抬眼,极其自然地问了一句:“母后那日为皇上喝下的,到底是什么?”短短一句话如利刃划开表面平静,太后心中一惊,原本以为深埋的秘密竟隐隐露出破绽,这让她愈发恐慌,杀意再起,觉得只要公主一日活着,便一日不得安眠。
萧荧残破的记忆里,渐渐浮现起有关宏青的片段。她恍惚间想起,那次悬崖边的绝境,他并没有如传闻那样葬身深谷,而是被山中猎户所救,命悬一线之际硬生生挣了回来。萧焕奉太后之命前来诊治萧荧,他凝神把脉时,萧荧支离破碎的话语却格外清晰——那天有人告诉她宏青已经死了,又悄悄递给她一包粉末,让她服下,说可以让她忘却痛苦。萧荧记得那粉末有一种淡淡的药香,与一般毒物截然不同。萧焕听后陷入长久沉思,脑海里隐隐浮现某个熟悉的身影,他几乎不愿承认那人便是国师,不愿相信自己曾经倚重之人竟可能参与这场阴谋,心中矛盾撕扯,却又不得不面对线索指向的方向。
宫外远处,凌苍苍展开萧焕寄来的书信,纸上字迹清峻,约她待局势稍缓后同游山河湖海,看云卷云舒、赏四时变换,仿佛描绘出一幅远离是非的自在图景。她的心随字句起伏,既惊喜又迷惘,却并不知道萧焕的这番安排,在温柔表象之下,其实带着刻意割舍的意味。他清楚杜听馨在深宫之中根基盘踞,势力错综复杂,一旦被逼反扑,波及之广难以预料,而凌苍苍若留在京畿,只会成为他的软肋,成为敌人手中最锋利的筹码。与此同时,杜听馨也没闲着,她秘密召来灵璧教的圣女,为自己出谋划策,更大肆用重金收买朝中权贵。对那些不肯俯首听命之人,她毫不手软,下令拖下去问罪,轻则罢黜,重则斩首,以雷霆手段清除眼前障碍,誓要牢牢把控朝局。
萧荧反复抚摸着萧焕留给她的那枚玉佩,玉质温润,仿佛还能感受到兄长掌心残余的温度。萧焕心中藏着许多真相,却始终没有告诉这对弟妹,他宁愿自己独自承受一切风雨,也希望他们能忘却过往的鲜血与阴谋,好好活下去,将人生重新拾起。只是萧荧的情绪在记忆恢复与被欺瞒的痛楚中逐渐濒临崩溃,她忽然抱住萧焕,近乎嘶喊地恳求他一定要治好自己,不再让她陷在疯癫与清醒的缝隙里备受折磨。萧焕难以拒绝,只能答应施诊,却未料太后骤然赶到,强行制止皇上的救治,以母仪天下的身份命令所有人退下。萧千清匆匆赶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萧荧的气息便如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终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缓缓熄灭。宫室顷刻间寂静无声,只剩萧焕呆立原地,任由太后的质问如潮水般涌来,指责他身为一国之君却救不回亲妹性命。
萧千清难以接受妹妹骤然离世的现实,他一遍又一遍伏在萧荧冰冷的身边,声嘶力竭地呼唤她的名字,仿佛只要喊得足够多,她就会像从前那样含笑应声。可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冰凉的指尖。柳太后却在一旁紧咬不放,一次次将矛头指向萧焕,声称是皇上的疏忽乃至故意,才害死了她的女儿,话里话外无不在挑拨两兄弟的信任,将仇恨一点点植入萧千清的心坎。萧千清在撕裂的悲伤中,难免生出几分怀疑,昔日并肩而立的情谊,在死亡与权势面前被迫接受考验。他既痛恨这场宫闱之争夺走了妹妹的笑颜,又无法立刻看清背后所有真相,只能在母亲的控诉和自己的怀疑之间苦苦挣扎。
远在他乡的宏青,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宫城,却只听到萧荧香消玉殒的噩耗。他几乎不肯相信耳边所闻,一遍遍追问,直到亲眼见到那具安静躺着的身影,才如被雷击般僵在原地。那些由萧荧亲手培育的花终于在此刻盛放,花瓣在冷风中轻颤,如同她曾经温柔而倔强的笑意再现人间。宏青想起自己曾经郑重发过誓,要用一生保护这位公主,从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如今誓言尚在耳边回响,人却天人永隔。他俯身紧紧抱住萧荧的身体,眼中血丝密布,坚持要带她离开这座是非之地,带回她曾经向往的山林自由。萧千清拔剑横在他身前,试图阻止这近乎疯狂的举动,而宏青只是抬眸直视利刃,语气沉冷却坚定,表示自己从不惧怕刀剑,更不惧与任何人为敌,只要能护住心中那份不愿放下的情感。宫风卷起一地残花,权势、亲情与誓言在此刻纠缠成难以解开的结,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审判与清算,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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