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的大上海,灯红酒绿的繁华背后,涌动着不为人知的艰辛与抗争。褚韶华以柔韧之姿挺身而出,召集女工一同抵抗不公的束缚,为同侪争取本该属于她们的尊严与权利。胜利之火尚未升腾,她却付出了被工厂开除的代价。骤然失去依托,置身陌生而庞杂的都会,她一时无以为寄;幸而那位年仅九岁的同厂小工友程辉,记得她曾伸出援手,便执意陪她离开,以稚拙却真挚的方式为她谋得一处落脚之所。那是拥挤、潮湿、杂乱的贫民窟,泥土与汗水味交织,破旧的瓦片在雨中低声呻吟,但也正是在这样的角落,她暂时扎稳了脚跟,重新把心安放在一盏摇曳的灯火旁。
程辉的童年,早在四岁那年就被无情切割成孤单的片段。他以乞讨与偷取维持饥肠与寒夜,将日子过得像走钢丝;后来好不容易进了纱厂当童工,然而日复一日的机器轰鸣与严苛管束像铁网一般罩住他渴望自由的少年心。他决定同这份禁锢分道扬镳,转而在街头支起一方小天地,擦亮行人的皮鞋,把光泽变作饭碗。褚韶华看着这稚嫩却坚韧的背影,心底怜悯与疼惜一齐涌上,便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般呵护。她与他,像两枚被风吹散的落叶,彼此取暖,相互扶持,渐渐在彼此的陪伴里点亮了微光。
清晨的上海还带着海风的湿意,褚韶华从最繁华的市中心开始,一步一街地寻找工作。她看见闻氏大药房门前张贴招工启事,刚要走入,店里老板闻知秋笑意相迎,殷勤地递上店里备好的点心。她却心头一紧——她认出此人曾把她当成讨食的乞者,眼底那一丝轻慢令人难以忽略,于是悄然退去,掩去尴尬与怨怼。一天奔走下来,招呼与拒绝交错,她却始终卡在“铺保”这一道门槛上,像没有渡桥的河岸,难以抵达。傍晚归来时,她收起垂下的眉梢,见程辉竟格外得意——这一日他擦了二十双鞋,还带着大米回家,米香在破屋里氤氲成温暖。他听闻她因没有铺保再遭拒绝,二话不说表示愿意帮忙找人担保,只需付出四个铜板,稚气里却有股成年人的担当。
隔日,她鼓足勇气去永新百货应试店员,哪知人事部以没有中学文凭为由当场拒收。她急切解释自己的算术与文墨并不逊色于那些手握文凭者,然而一纸资历的门槛坚硬如墙,她终被冷冷撵出。正挫败之际,耳边忽有清亮的歌声飘来——那是沈部长轻吟的一曲英文歌,音节如珠,她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出几句,那首歌曾是夏初教给萱萱的旋律,熟悉得像从记忆深处回返。沈部长以为她通晓英语,唤她上前细问;她坦诚自己不会英文,只是对这首曲子情有独钟。趁此机会,她将自己善于经商、精于盘算的长处娓娓道来,恳请一个试用的门缝,但人事部长依然不肯松口。她回想一路的碰壁,不仅是文凭之困,更有不懂修饰仪容的窘迫。程辉听罢,认真而笃定地提出要为她置办一身体面衣与一双好鞋,只求她教自己识字学文。夜里,她执笔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写下方块字的骨与韵,写着写着便触及心底那道旧伤——她想起早已离世的女儿萱萱,泪光滚落不止。程辉轻拍她的肩,笨拙地许诺:会一直在她身边,不让她再独自承受风雨。
这一夜过去,梦境如潮来袭。她在惊醒的冷汗里看见父亲与萱萱的影子,握紧被角的手指微微发颤;另一边,程辉在睡梦中喊着“妈妈”,她心头一酸,轻轻替他掖好被角。转日,程辉去阿旺所在的浴池干活,机敏地瞅准黛西小姐的衣物与鞋子,打点好让褚韶华换上以便去永新百货再试。黛西平素喜爱泡汤,少则两小时,多则更久,正合他们的时间盘算。彼时永新百货里,闻知秋来挑选钢笔,店员倪香影娴熟地推荐虎头牌,却不料他看都不看便要飘然离去。褚韶华见状,上前要来那支笔,娓娓陈述其优点,眼底光亮不卑不亢。沈部长恰巧路过,驻足观望。闻知秋假意不耐,推称自己用毛笔不使钢笔。她轻嗅之间,闻到他身上萦绕的中草药气息,机警地判断他应是医生,循着职业场景娴熟地描摹使用需求,说这款笔与他格外相称。闻知秋认出了她曾在自家药房门口徘徊,心中一动,遂故意为难倪香影,表示只要她能说出褚韶华的职业,他就当场购买。沈部长见势迅速解围,郑重宣布褚韶华是永新百货新到的店员,纤巧一语便替她扫清障碍。就此,她获得了入职的机会,并主动请求留在文房部,愿把一方案几与笔墨当作新的战场。出了店门,她按捺不住喜悦,轻喊出声,奔走间帽子滑落地面,闻知秋俯身拾起,还以礼数,她却顾不上寒暄,急忙向浴池赶去。
事与愿违,黛西这日泡汤不过片刻便匆匆离场,说家中有事需即刻回去。褚韶华还未归,程辉急得团团转,试图以各样借口挽留她,奈何对方不肯多耽搁。黛西让阿旺与程辉一并去拿衣物,二人只得装作手忙脚乱,故意拿错衣服,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企图拖延时间。终究纸包不住火,黛西盛怒之下,老板也随之严厉惩处程辉,更叫来了警察,局面一度紧绷。阿旺只得把褚韶华换下的衣裳赶紧完璧归赵,以免事态扩大。就在这一连串焦急掩饰里,褚韶华从百货公司出来,欢喜如潮,然而佳绪未延,她一迈入浴池便看见程辉身上紫青的痕迹,心头猛地一沉。她把他背回家,步履艰难而坚定,愧疚如荒草在心底疯长——不仅害他挨打,还让他丢了工作,她喃喃自语,责问自己是否为了一身体面,牵累了这唯一的依靠。
拾起心神,她按时到永新百货报到。初来文房部,她主动向倪香影示好,对方却冷若冰霜,言辞间不乏讥讽。闻知秋又来,提笔退货,说这支虎头牌写起来不够滑顺。她不慌不忙,亲笔试写,仔细辨别墨迹与笔尖的适配,诚恳劝他再试用一周,若仍不习惯,定可无条件退换。她又递上一张优惠券,低声建议以券购入一支派克笔以作比较。闻知秋衡量片刻,当场买下派克,目光中不再是轻慢与试探,而是对她专业与诚意的认可。
从这以后,她在柜台前的每一个夜晚都点灯挑灯阅览,认真研读国内外新款钢笔的资料,熟悉笔尖材质、墨水流速、笔杆平衡的微妙之处。她以扎实的专业与殷勤的服务,将文房部的销售一步一步推至新的高度,首月便超越了倪香影,成了当之无愧的销冠。倪香影面上笑意不再,心里翻涌着不甘——她素来以月月第一自居,甚至赢得“派克西施”的雅号,此番失势难免愤愤。沈部长看在眼里,破格宣布下周便升褚韶华为正式员工,众人纷纷向她祝贺,她唯谨慎垂眸,感念来处;倪香影却嗤之以鼻,一声冷笑落下,空气忽地生出寒意。褚韶华不以为意,把心力放在更关键之处——她送程辉去读书,他在校门口红着眼眶许下誓言,必不辜负她的期望,定要把字写端,把路走稳。临近闭店,工作人员送来新品目录及老品调价通知,流程如常,却隐藏着暗流:倪香影拿到文件后,悄然修改了价格。灯下纸页翻动无声,似在预告一场新的风波将至,而褚韶华站在风口浪尖,既不退缩,也不张扬,只把每一步走得更稳、更亮,将命运的弧线悄悄扳向光明。
Powered by 电视指南 http://www.tv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