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烽烟中,古平原只身深入俄人地盘,以一介书生之躯,同刀光剑影周旋,用性命换回一整车军火。冰天雪地间,他衣襟被寒风割裂,手心却被火药箱磨得血痕密布。等到马车缓缓驶回营地,满车武器在晨光下泛着暗冷的光,他知道,自己不是在为哪一方朝廷奔走,而是在为那些在战火中无处躲避的百姓,赌一个渺茫的生机。恭亲王得知此事,借机向慈禧进言,举荐古平原为安抚使,让他随同乔松出兵合肥。一道圣旨,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也把他从山涧村清幽的茶田,再次拉回血雨腥风的战场。
合肥城中,李成统率义军被困多时,城门紧闭,街巷冷寂。粮草早已断绝,百姓们啃尽树皮草根,饿殍横陈。李成身为守城之将,却只能在残破院落里翻土种下几畦花生,以微薄的收成为军中添一口干粮。城头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军心却在饥荒与绝望中一日比一日沉重。古平原立于清军大营之外,看着城墙上影影绰绰的人影,心中像压了一块巨石——他明白,这座城若被强攻,最先倒下的不是城池,而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主动请缨,愿以安抚使之名孤身入城,劝李成放下兵刃,保全苍生。
城中相见,两人隔着一盏微弱的灯火对坐良久。古平原从江山社稷谈到黎民疾苦,又从义军的初心说到兵败后的去路,他言辞恳切,眼中却只有城中百姓的生死。李成静静听完,终于长叹一声,答应交出合肥。他坦言自己早已看穿乔松与保庆“围而不攻”的盘算——以战局为筹码,一而再地向朝廷索取钱粮,然后中饱私囊。李成担心古平原一片赤诚,终究只是他们手中一枚可以随时弃用的棋子。古平原亦非愚钝,他从恭亲王、乔松和保庆的只言片语中,看见了自身被利用的真相:朝廷从未想让他全身而退,而是要借他的忠名,换一个“安抚不力”的罪名,将他一并埋葬在合肥城下。他心中愤懑与失望交织,当即拂袖辞官,表示要回山涧村,守着满山茶树终老。乔松与保庆急切挽留,软言相劝、利诱威逼轮番上阵,他却铁了心不再停步,在夜色中策马而去,只盼远离权场浊流。
月色如水,古平原的马蹄声在荒道上愈行愈远。忽然,夜空深处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如同闷雷滚动,将他从短暂的解脱之感中猛然惊醒。他心中一沉,隐约意识到有事不妙,立刻勒马回头,拼命催促坐骑疾奔回清军大营。当他赶到时,眼前的一切如同噩梦——曾经准备放归田里的四百六十一名义军俘虏,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无一生还。火光下,每一张面孔都显得那样年轻,那样陌生又那样熟悉。古平原只觉得胸口像被利刃狠狠刺穿:若不是他竭力说服李成与这些将士投降,若不是他坚信降者可生,他们本该各自回到乡里,重握锄头看一看家门前的炊烟。如今,却成了任人屠戮的无名亡魂。他自责如狂,认定自己才是这场血案的真正罪魁,一股怒火直冲心口,眼前骤然一黑,当场昏厥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迷蒙中醒来,只觉帐内药香淡淡,耳边有人轻声唤他。乔松端着一碗苦涩的汤药走进来,面带关切,口口声声劝他保重身体。古平原看见他,心头积压的愤怒瞬间爆发,质问他如何能对已经放下武器的降兵痛下杀手。乔松无奈之中,取出一纸懿旨,冷冷摆在他面前——那是慈禧太后亲下的命令,字字如刀:无论义军战或降,皆当就地诛灭,以绝后患。国之名义,竟成为屠杀的护符。古平原看着那道懿旨,只觉多年来苦苦坚守的忠义、对清廷残存的一点信任,在刹那间支离破碎。他意识到,自己满腔的忧国之心,在这冰冷的文字之前是多么可笑。此后,清兵大举攻城,战鼓震天,城楼上火光连成一片。
合肥城头,李成披挂上阵,一次又一次亲自冲锋,将清兵的进攻一再击退。城墙下尸横遍野,城墙上却站着一群愈战愈少的身影。义军弟兄们用血肉之躯守了最后一点尊严,但在铁甲洪流和源源不断的援军面前,他们终究寡不敌众。箭矢如雨,炮火连天,城门在震荡中龟裂开口,防线节节崩塌。李成浑身血污,伤口重叠伤口,仍咬牙挥刀,誓不后退一步。白依梅紧随其侧,执剑相护,不肯离开半步,宁愿与他同赴黄泉,不做苟且偷生之人。最终城池失守,义军四散,李成与白依梅被清军生擒,押入囚车。李成伤势过重,早已奄奄一息,白依梅在乱军之中嘶声呼救,那一声声呼喊,穿透了营帐,传到了古平原耳中。
古平原带着早已备好的外伤药,冒着斥候的阻拦赶去探视。他蹲在李成身旁,小心为他敷上药粉,又转身对白依梅说道:山涧村虽偏僻贫苦,却远离战乱,他愿意带她离开这片血海,哪怕从此隐姓埋名,也要护她一世平安。白依梅却紧紧握着李成的手,泪水模糊了双眼,坚决表示要生死相随,宁肯与夫君同赴绝路,也不愿独活于世。古平原只好将外界局势一一道来——南京、九江先后失守,义军退路已绝,残部零落,再无反攻之机。他苦口婆心劝白依梅,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留一条生路。李成听在耳中,心如刀绞,他知道自己气数将尽,此时唯一能为爱人做的,就是把希望押在古平原身上。他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劝白依梅随古平原远走,将孩子好好养大,让下一代不再重复他们的命运。然而白依梅只是轻轻摇头,一句“誓死相随”堵住了所有劝解,目光温柔而决绝。
深夜的营地里,灯火摇曳,苏紫轩怒气冲冲闯进古平原的帐篷,质问他为何纵容乔松与保庆滥杀投诚义军。古平原却只剩下无尽的自责与无力,他坦承自己有心相救,却终究未能挡住这场血洗。他放下所有辩解,恳求苏紫轩帮他走最后一步险棋——去求两江总督麾下第一猛将“九帅”出手。这个名字在军中无人不知,既是凶名,也是威名,如同一把悬在众人头顶的利刃。古平原明白,如今朝廷内部勾心斗角,他自身名义尽失,若想救出李成与白依梅,只有请出这位能与权贵分庭抗礼的“狠人”。苏紫轩沉默片刻,答应一试,九帅曾欠他一桩人情,如今正是偿还之时。
不久之后,九帅果然亲自领兵来到合肥城外,铁骑踏地,旌旗蔽日。他先派人送信入营,话语狂放却字字铿锵——要将义军一千多名战俘全部带走。乔松闻讯大怒,却又顾忌九帅在军中与朝局中的地位,只得强压怒火,与保庆整衣出营相迎,还命人设下丰盛酒宴,以示礼遇。他扫视来客之列,却未见古平原踪影,心中不安,便悄声吩咐保庆派人盯紧古平原,以防这位“麻烦人物”再搅出风波。不多时,九帅策马而入,旁若无人,身旁正是古平原。他大大咧咧称古平原乃旧日故交,言谈之间对他颇为护短。乔松与保庆见状,只能陪着笑脸,连连点头,不敢露出半分轻视。
酒席间,九帅开门见山,表示要将所有被俘义军带走,补充自己的兵源。保庆心中不舍这近千条性命,既是筹码,又是邀功的资本,随即找出种种借口推诿,或说手续未明,或说军令难违,言辞闪烁。九帅一向脾气火爆,闻言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刀锋斜指,帐中杀气骤起。他不再与保庆多费口舌,直接表示连李成一并带走,谁若阻拦,便休怪他铁血无情。保庆当场变色,强硬反对,却被九帅一声喝斥,当众赶出帐外。乔松闻讯匆匆赶来,心中打着盘算,原本还想着借李成之名邀功升迁,如今却被九帅横插一手,难免心有不甘。只可惜,九帅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当着众人毫不客气地训斥他贪功失道、见利忘义,令他在大营之中颜面扫地。
翌日,九帅亲自前往大牢,点名要带走李成与白依梅,同时将那群义军俘虏全部押入自己的队伍。乔松与保庆站在牢门外,脸色铁青,却只能敢怒不敢言。铁锁开启之时,潮湿阴冷的牢房里响起一阵低声议论,大家早已听闻九帅冷酷凌厉的名声,有人为李成捏了一把汗。李成也曾听说九帅是个“杀伐果断、手段狠辣”的人物,一时弄不清他此行究竟是救人,还是换一种方式处决。他抬眼望向古平原,疑惑难平。古平原只得将真相道来:九帅欠苏紫轩一份救命之恩,如今以兵权相助,既是还情,也是借这场救人之举在朝廷面前立威。九帅当场提出,让李成暂入其军中担任参谋,待战事稍息,便放他自由。李成沉默良久,在生死与大义之间反复权衡,终于点头答应。他面对昔日并肩战斗的义军兄弟,亲手脱下身上那件从前被迫披上的清兵官服,将它郑重地交还,仿佛在告别一个污浊的身份。目光在牢门之外的天光与同袍的眼神之间来回停留,他并非屈服于命运,而是在废墟之上,为自己和同伴争取一丝尚未熄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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