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蔽日的岁月里,层层围剿如铁网般收拢,抗联奋力突围却仍付出惨烈代价。为守住不灭的火种,组织果断下令,鲁长山率部西去,临时撤往苏联修整,待重整旗鼓再度反击。命令如同一盏风中不息的灯,照亮了败退途中的路,但身后追兵的脚步也越来越近,带着刀光和寒意,催促着这支从硝烟中闯出的队伍在黑夜中疾行。
他们向既定的渡江点靠拢,江水在冷风里泛着铅色的光。未及靠岸,日军早已潜伏的火力骤然爆响,子弹撕裂空气,炮火掀翻河岸上的冻土。突袭来得猝不及防,战士们前赴后继地掩护同袍,血色在水波里晕开,再被浪花无声吞没。鲁长山一面组织抵抗,一面在炮火间来回奔走,试图收拢被打散的队伍。他喊破了嗓子,寻遍了冲散的林坳、乱石和河滩,终究未能找到失联的身影,只得咬碎悲怆,将仅存的幸存者带出火线,冒着刺骨寒风渡江,辗转抵达苏联伯力。苏方在雅斯克村的郊外设下营地,几排简陋却温暖的板房,在风雪里像一条不言放弃的臂膀,接住了他们疲惫的躯体。
营地之中,王指导员已守候多时。看着鲁长山带来的伤员与弹痕,他没有寒暄,第一句便问起失联者的下落。鲁长山心头压着几个名字:兰花儿、田小贵、小白马……每念一个,便像在胸口按下一块石头。为了把人找回来,指导员立刻安排赵友旺逆流而回,潜入险境探寻失踪战友。赵友旺细心记下每一位失联者的特征,不敢在纸面上留下破绽,便用自创的符号与图案标记,像在一幅隐秘的星图上圈定他们的方向,唯恐落入敌手,泄露同袍的踪迹。
另一边,田小贵原是打算趁夜色过江与队伍汇合,谁知江岸早被鬼子层层封锁,灯光像一排冷冷的钉子,将希望钉死在岸边。他转了好几道弯路,终究无望,只得含着一腔焦灼与疲惫,独自往家中退返。与此同时,监狱里铁钩森然,狱长徐老四命人对汤德远施以毒打,皮鞭抽下,血珠溅在墙面,宛如冻裂的梅花。肖铁林硬着头皮去争,反复求情,才把人从鬼门关上拽了回来。汤家人急急用小拉车把他驮回去,父母推车的手指冻得通红,却不及看到儿子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那一瞬的心痛更刺骨。
风餐露宿的田小贵,穿过夜色又踩着晨霜,终于看见自家门前那道旧槐树的影子。他又累又饿,远远瞧见父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站在门口,像是等了许久。面香一入喉间,饥饿化成一阵对肉食的渴望,他脱口而出想吃肉。父亲没多问,翻身就去后院杀猪,刀起的一刻,倒像是在替儿子把一路吃下的苦剁碎。谈到当初自己偷走父亲招募的护院和枪支弹药,田小贵倔强地提及要父亲赔个礼,承个错。谁料老父并不计较,反而用粗糙的手拍着他的肩,轻声安慰:“只要你活着,这家就还亮着。”那一刻,愧疚与亲情在灶台火光中融成一团热泪。
苏方营地里,鲁长山几乎天天守在栅栏口,张望远方冰白的天际线。赵友旺一次次带人回来,寒霜从军帽檐上抖落,也带落几颗沉甸甸的石头,可每次清点依然没有田小贵、没有小白马,也没有兰花儿。名字像空座位,一直留着,谁也不敢坐。万福庆近来梦魇缠身,三更半夜猛然惊醒,脑海里总是浮现汤德远在劳工营里倒下的画面,血色铺天,呼喊无声,他吓得彻夜难寐。王指导员获知日军屠杀百余劳工的消息,神色猛地沉了几分,当即让万福庆向苏联红军汇报大秃子岭劳工营的内幕。万福庆把自己所见、所闻,以及山体炸裂背后不合常理的节奏一一梳理,怀疑那片山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苏联红军的上尉凝神细听,记下每个细节。其后,一个名叫瓦西里的军人找上门来,他眉眼间透着混血的线条,母亲来自中国,这层血脉让他的话语多了几分亲近与笃定。
田家院子里,白蒸气自灶屋升起,肉香绕过屋檐,正被风吹得满村可闻。保长上门“视察”,一进门便把笑意挂在脸上,话里却带着细刺,顺口就推荐田老爷做协和会会长。田老爷察言观色,立时拱手称是,言语间尽显恭顺。保长不动声色地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瞥见田小贵房中火盆尚温,眼底浮起疑色,田老爷忙不迭地把话圆过去,把怀疑压回去。保长嗅到锅里的肉香,田老爷顺势相邀留下用餐,保长笑着摆手,虚与委蛇,终究没坐下筷子。田小贵屏住呼吸,躲在暗处,直到保长带人走远,伙计长顺才轻轻把他唤出。迷糊间,他望见自家门前多了一面旗子,上头写着“协和”二字,红白分明。问及来历,父亲只淡淡说:“这是家里的保命符。”短短一句,如同在风雪中点亮一盏求生的灯。
根据万福庆的汇报,苏联红军上尉决定派出一支小队,嘱二驴子率几名战士潜往大秃子岭工地,暗中查找失联的同伴,命令上反复强调保密二字。临行前,二驴子憨直地向上尉讨了罐头肉,这原是军官标配的小小优待,在寒冷的野外或许能救一条命。鲁长山把他拉到一旁,叫他完成任务后顺路回去看望老父,亦将大哥已牺牲的消息托付给他,言语间压着悲痛。二驴子点头应下,又把小驴子托给鲁长山,兄弟义气与战友之情在短短几句交接里沉甸甸地落下。临别时,几人紧紧拥抱,彼此肩头的棱角都被冻风打得生疼。抵达大秃子岭后,二驴子谨慎布控,像把一张细密的网悄悄铺开,将目光与耳朵都藏在碎石与脚印之间。
村中,保长挟势搜刮,横征暴敛如同伸进百姓饭碗的一只手,抓走了仅存的口粮与希望。怨气在灶膛里暗暗翻腾,却无人敢在明火上说半句不字。田老爷赶着车送去一大车精米精面,保长嘴里一连串的夸赞像抹上去的油,亮得失真。可乡亲们的眼睛尖,当众戳穿田家这几日鸡鸭不断、猪肉常新,怀疑他家暗里招待要紧人物。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田老爷干脆请保长回府喝酒,笑脸相迎,把风向引向杯盏之间。可知情者皆明白,热闹背后藏着刺,稍有不慎,便可能连人带屋,一并被推入火坑。
时光一页页在风里翻过,赵友旺两次、三次把散落山林的抗联战士接回营地,每一次归队的号角都让人心头一动,然而名单上的几个空白仍旧没有被填上。鲁长山沉默得像一块石头,立在寒风里,等待与牵挂在他身上凿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与此同时,汤德远的伤势未见好转,寒气入骨,又染上肺痨,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他的喉咙。老父翻箱倒柜,将家里积攒的银钱尽数拿出,请大夫抓药、熬汤,期盼奇迹。可大夫望闻问切后,只能摇头叹息,药方轻若鸿毛,压不住命途的风。屋内灯影摇曳,母亲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像细雨敲窗;屋外夜色沉沉,远处偶尔传来犬吠与巡夜人的脚步。人们把希望攥在掌心,掌心却被汗水浸得湿冷,仍不愿撒手。
寒风没有停,战事未有息。有人在前线悄无声息地消失,有人在后方抱着残破的躯体坚守人间一点温暖;有人在刀尖上打探同伴的踪迹,有人在锅灶前用热汤守住家的气息。旗子上的“协和”两个字随风猎猎作响,像一面旌旗,也像一枚讽刺;雅斯克村外的营房在雪夜里点亮一圈黄灯,替远行之人照明,也为未归之人守望。尚未抵达的脚步,尚未等来的名字,尚未揭开的秘密,都在这长夜里聚成一簇隐忍的火光。它并不喧闹,却足以穿过暴雪与风刀,指引每一颗不肯屈服的心,走向下一个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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