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低垂,压得人心口发闷。田小贵忽觉体内毒火窜动,四肢百骸仿佛生出无数细小的牙齿啃噬,他怕汤德远、万福庆与高云虎看出端倪,强挤出一丝笑意,借口去方便,踉跄躲进了昏黄的厕所。镜中那张蜡白的脸同他对峙,他以刀尖抵住自己的大腿,狠命一刺,剧痛如霹雳般炸开,逼得心神倏然一凛。鲜血顺着刀刃涔涔而下,他咬紧牙关,草草包扎,扶着墙才踱步而出。万福庆见他面色惨白,额角冷汗密布,连声追问冷热病痛,田小贵按住胸口,故作轻松,说不过是小小风寒,熬一熬便会好转。
不多时,命运又给众人递来一只钩子。万福庆一脚踏空,脚踝扭得青肿,他想请此前给田小贵看过病的那位大夫瞧一瞧,却惦记着不能暴露秘密据点。权衡再三,田小贵便领着他去城里那家清雅的中医馆。药柜叠叠,药香氤氲,大夫替万福庆诊过伤,沉声叮嘱静养,继而把田小贵招入内室。门扉一阖,话锋陡冷:他埋怨田小贵轻率,把外人引到自己眼皮底下,惹得满屋风声鹤唳。暗影之中,针头寒光一闪,他给田小贵注射了一针,低语如刀,直指要害。被痛楚与迷雾双重拷打的田小贵,心口翻涌,终于吐露出抗联正筹谋擒拿肖铁林的一线消息。
风从缝里钻,在城里来回搬运着不可言说的秘密。川野得悉抗联要动肖铁林,旋即调令下达:叫赵庆田撤去明面上的盯梢,以静制动;又让中医馆的大夫传话,叫田小贵伺机做绝——必要时,干净利落地把肖铁林解决。命令如覆雪压枝,沉重而冷酷。大夫把话带到,又逼他把抗联的藏身之处一一道来,打算一网打尽。良心与生路,被粗暴地摁在天平两端摇晃。田小贵喉头发紧,迟疑如潮水涌退又涌上,终究在怒斥与威逼间泄露了关窍。他眼底却有火星扑腾,不愿就这样出卖同生共死的兄弟。大夫面色一沉,话似铁锤,狠狠敲打在他心口,让这场动摇无处躲藏。
另一路,筹金如捧炭,步步烫手。汤德远入警局与肖铁林短叙,言及后天便可凑齐所需金条。警局内外耳目众多,一举一动皆会惹来风声,他建议把人引出局外交接。肖铁林却心存疑云,觉得外头更藏杀机,执意让金条直接送进警局。计划因此拉扯不定,紧绷如弦。夜里,田小贵见缝插针,端来热水,亲自为万福庆洗脚,趁着热气蒸腾、语声温软,侧面探询汤德远、高云虎的去向,得知二人已出门执行机密任务。与此同时,汤德远也把绑人的分工细细排定:他负责把肖铁林引出,田小贵与万福庆则去黑松林三岔口的树林接应,密网悄然张开。
权力与去路之间,肖铁林像被困笼中的鸟,来回踱步。他怕川野言而无信,最终不肯送自己去日本,又疑心汤德远背后另有所图。苦闷无处诉,只能对着养得乖顺的鹦鹉喃喃。此夜深更,汤德远才推门而入,便见赵庆田在屋里等得如热锅上蚂蚁,追问为何对肖铁林的监控忽然松动。汤德远只得拿川野的说辞搪塞:让肖铁林先捐一架战机,以示忠诚,再设法把他送去日本。话里话外,他其实心知肚明,肖铁林未必会带自己走,但他仍要替对方奔走筹金。赵庆田闻言,竟起几分怜惜之意。趁着这丝同情的暖风,汤德远抛出合作的绳索,二人似有了隐秘的默契。
同一时刻,中医馆烛影摇红,大夫回到柜台后,见案上横亘一张纸条,墨迹未干,三个字如蛇吐信:“黑松林三岔口”。他不敢怠慢,立刻把这道消息送进川野耳中。另一边,肖铁林辗转反复,终究仍不放心让金条过警局那道门槛,连夜打电话通知汤德远,约在局外交割。此举正合后者心意。翌日夜色初沉,肖铁林把金条装入两只沉甸甸的箱子,抚着鹦鹉的羽毛,轻唤一声,放它振翅而去,仿佛放飞一缕不安。他驱车而来时,林风呜咽,汤德远已等了多时,见面便将金条递回他手。突然间,冷光一闪,肖铁林拔枪相对,怀疑林中藏着埋伏的枪口。汤德远不退不怒,眸色如潭,几句话稳住他的心神,火药味这才略略散去。
变故往往踩着缝隙闯入。赵庆田不知何时潜到二人身后,枪口直逼肖铁林后背,声音冷飕飕地要与汤德远平分金条,更逼他就地动手除掉肖铁林。沉默像一张覆布,罩住三人的呼吸。汤德远缓缓举枪,装作瞄准肖铁林的眉心,电光石火间猛然回枪,轰然一声,将赵庆田击倒在地。树影抖动,高云虎与李正浩等人自黑影里掠出,手脚利落。李正浩上前,按住肖铁林的肩,护着他上车,迅速撤离。来去如风,留下一地夜色未散的惊愕。事不宜迟,汤德远与高云虎立刻掉头,赶往黑松林,一路上逮住那名大夫,将其五花大绑塞进后备箱,免得更多内情泄露出去。
黑松林里,风拽着枝叶,叮当作响。万福庆与田小贵在三岔口苦等多时,耳边只有夜虫唧唧与心跳对答。灯光一晃,汤德远与高云虎的车这才姗姗而至。后备箱开启,二人合力拖出一个沉重的麻袋,形状模糊,显然装着活物。此时王指导员已派出的战士悄然靠拢,准备把肖铁林安全接走,接应链条就位,只等最后一环扣拢。殊不知更阴狠的眼睛埋伏在更深的树影里——川野早布重围,指令一落,伏兵蜂拥而出,将众人团团包围,黑洞洞的枪口像冬夜的竹节,冷硬得让人牙齿发颤。
杀机骤起,局面瞬息翻覆。田小贵的神经绷得发疼,他猛地举枪,朝那只麻袋开火,枪声撕破夜幕,火星四溅。惊呼未落,他身形一侧,闪电般扣住一名抗联战士的臂膀,以人作盾,枪口抵住对方的太阳穴。空气仿佛被火药与怒意烤得发干,林叶不再沙沙,只剩粗重的呼吸在黑暗中此起彼伏。谁都看得见,那条被多方撕扯的绳索,在这一瞬,绷到了极限——忠与义、谋与权、生与死,全系在一触即断的发梢之上,下一秒将把所有人拖向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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