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散尽,库莫尔远远望见援军旗帜猎猎而来,心知再贸然追击只会自取其辱,冷声下令收兵,率军后撤十里,暂避锋芒。另一边,凌绝顶身上带伤,军医忙着替他包扎,他却神色冷峻,目光仍紧紧盯着战场的方向。就在这时,凌苍苍匆匆而至,挥手屏退左右护卫,军帐中只余姐弟二人。凌绝顶望着这位一国之后,眼中疼惜更甚于愤怒,语气却依旧严厉,质问她堂堂皇后,为何不顾身份亲自率援至前线,皇上与凌雪峰若知此事,该作何感想。
凌苍苍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轻声道出真相——此行是背着父亲偷跑而来,至于朝中众人知不知道,反倒已不再重要。她眼底的倔强和隐忍,凌绝顶一看便懂。自幼熟悉的姐姐,一直向往无拘无束的去处,不愿被父亲的权势牢牢掌控,更不愿被婚姻变成笼中之鸟。萧焕在旁人眼中也许是明君,但在凌绝顶看来,却绝非可以托付一生之人。此刻见姐姐亲自驰援,只能说明她在皇宫受尽委屈、身陷重重困局,已走到不得不亲自破局的地步。
见弟弟安然无恙,凌苍苍心中一块巨石方才落地。她知凌绝顶少年从军,久驻边塞,将士们将他视作主心骨。凌绝顶凝视着这位自小宠他如命的姐姐,心中一阵刺痛,低声道出埋藏许久的愧疚——当年奉命镇守边疆,军令如山,纵然听闻姐姐远嫁皇城,也不能擅自离营相送,只能在漫漫风雪中揣着不安遥想宫中境况。若早知她如今被困冷宫、受尽猜忌与折辱,当日便算冒着军法处置的风险,也要闯入皇城将她从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笼中救出。
然而,凌苍苍并不打算就此退回那座城墙深处。她平静却坚定地拒绝弟弟将自己送返京师的提议,坦言这些年虽身在深宫,却并非一无所知,手中多少也积累了一些筹谋布局的经验,也许正能在此刻派上用场,助他击退敌寇、稳住边境。与此同时,远在京中的凌雪峰得知这位皇后之女竟悄然奔赴边关,勃然大怒。他素来自诩运筹帷幄,如今竟被自家亲生女儿瞒在鼓里,手中毛笔被生生折断,墨迹溅落一案,却掩不住心中翻涌的焦躁与不安。
军营之中,凌绝顶亲自带着凌苍苍巡视营盘,指点兵器库、粮草处、哨所及斥候所在,毫无保留。凌苍苍听得认真,偶尔提问,时而驻足细看,待目光落到摊开的军略沙盘上时,神色忽然一凝。她顺着地形与营寨布防一一推演,敏锐地察觉出库莫尔驻扎之地虽表面固若金汤,却在夜间防守上留有微妙缺口。她建议乘夜色掩护,分小股精锐突袭敌营,一旦打乱其中军节奏,便能重挫对方士气,为正面会战铺路。凌绝顶采纳此计,连夜整备一支敢死小队,由凌苍苍亲自率领潜行出营。
风声猎猎之中,凌苍苍带队悄然逼近库莫尔营地。她在巡察敌营时瞥见一名名为敏敏的女子出入军帐,举止温顺,却眼神躲闪,心中隐有疑虑,却碍于时间紧迫并未深究。谁知正是这看似柔弱的女子,趁她松懈之际暗中行动,悄然解救了府中被押的侍卫,使原本紧密的行动出现了隐患。待凌苍苍押运粮草、调度兵力时,再次远远望见那名女子,察觉其行为诡异,心中警钟大作,当即令士兵抹去车辙痕迹,企图打乱敌人的追踪线索,自己则只身折返阻截对方,以一己之力为大军争取转圜时机。
殊不知这一回身,正落入敏敏与库莫尔设下的罗网。凌苍苍孤身挡路,很快被敏敏识破身份并擒住押回营中。库莫尔见她被押至帐前,细细打量,终于认出这位皇后正是前几日率援军出现在战场的关键人物,顿时怒火中烧。为杀一儆百,他怒斥左右要将凌苍苍拉去祭旗,以血立威。遥远的皇城里,萧焕在寝宫中惊醒,自梦魇中猛然坐起,梦境支离破碎,唯一清晰的却是凌苍苍身陷险境的模糊身影。心中不安如潮水般涌起,他却暂时无法辨明这只是梦魇,还是某种冥冥之中的感应。
面对库莫尔的狰狞与刀光剑影,凌苍苍并未屈服,她冷眼看着敌军屠戮无辜,故意以言语刺痛对方,试图挑动其怒意,制造破绽,好让己方潜伏的将士寻机突围。短兵相接之际,她衣襟一晃,凤印竟从怀中滑落,坠在尘土之中。那枚象征皇权、象征她后位与使命的印信在地面滚动几圈,于火光下熠熠生辉,也在这一瞬间暴露了她真正的身份。凌苍苍心神微滞,稍纵即逝的愣怔,便足以被库莫尔抓住机会,命人将她擒下,用铁链锁住双手。
凤印落地的一刻,局势彻底改变。库莫尔目光一亮,意识到自己手中多了一枚足以撼动朝局的筹码。他目露冷笑,下令严加看守凌苍苍,不再急于杀人祭旗,而是打算借此要挟朝廷,使对峙的天平缓缓倾斜。与此同时,萧焕终于收到了来自前线的密信,信中言辞不多,却足以令他心惊——凌苍苍已落入敌手。此时的他身处京城重重包围之中,却再难分辨身边谁才是真正可信之人。思量再三,他悄然寻到杜听馨,希望能借她的力量,完成这一场关乎皇后生死的交涉。
杜听馨心中本就对凌苍苍积怨已久,曾经的情感与如今的局势纠缠成结。可当她得知萧焕为了压制多年来缠身的寒毒,竟不惜以毒攻毒,以身犯险,只为保持清醒、亲自筹谋营救皇后时,那层积冰般的怨恨悄然裂开。她知道这份冒险意味着什么,也清楚萧焕此刻的身躯如风中残烛,却仍咬牙撑起朝纲。心疼之余,她仍保持理智,一再叮嘱萧焕在自己出使期间绝不可妄动内力,务必要守住性命,静待她归来解毒,再图后计。
京城之内暗流涌动,凌雪峰带着一身官威闯入宫中,直言要面见皇后。萧焕态度冷峻,毫不退让,宣称凌苍苍因触怒龙颜,已被幽禁于冷宫,不许任何人探视。凌雪峰却非易于敷衍之辈,他一面假借关切女儿之名,一面旁敲侧击,提及凌苍苍年幼时与萧焕初识的往事,试图以旧情打动帝心,又在话里话外暗示自己手握兵权,既能保国安邦,也能掀起惊涛骇浪。他看似是为父求见女儿,实则步步试探,探寻皇帝的真实意图与底线所在。
萧焕深知这位老狐狸的心思远不止于家国情仇,更多的是对军权的执念与对局势失控的恐惧。他敏锐察觉,凌雪峰真正害怕的,是远在边疆的儿子凌绝顶会因姐姐安危,不惜拼死一战,一旦边关战事失控,牵连的便是凌氏一族与朝堂格局。萧焕在殿后与萧千清密谈,缓缓道出自己的决策:他决定借机让萧千清监国,在自己调养身躯、压制寒毒之际,让这位尚存良知的皇子亲自参与朝局博弈。萧焕看得透彻——在诸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局面中,唯有让萧千清走上前台,才能在暗流交织的棋局间,为徐州百姓守下一线生机,也为未来的天地,留下改变的可能。
圣旨甫一宣毕,萧焕便如脱缰骏马般离开宫阙,将那沉甸甸的监国之位丢给高坐御座的皇帝,连头也不回。他换下锦衣华服,草草束发易容,只留下一身利落行装与满腔急切。城门一开,他策马风驰,尘土翻涌,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与心中不断回荡的一个名字——凌苍苍。山路崎岖,驿道颠簸,他却连片刻小憩都不肯停下,仿佛只要稍一迟疑,那人便会从世间失去一般。
朝堂之上,却是另一番风云骤起。群臣罗列,衣袍如海,凌雪峰立于众臣之前,眉目冷厉,声音铿然,几乎要将殿顶震落。他对皇帝将监国大权托付给萧千清一事多有不满,言辞犀利,直指'以国士之重托付于乳臭未干之少年',是不负江山社稷。几句话便让众臣面面相觑,暗流涌动,谁都看得出,这一番争执绝非仅是为了权责之辩,更牵扯着朝局暗线与人心归向。
萧千清并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他一向笑里藏锋。见凌雪峰步步紧逼,便顺势捂着额头,佯作头痛欲裂,话语间以退为进,竟装作愿意把位置让给凌雪峰坐上一坐。看似示弱的举动,实则将这位老成谋国的重臣推到风口浪尖。群臣看在眼里,多有犹疑:这位新任监国王爷看似玩笑轻浮,实则每一步都暗藏算计,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不堪大任,还是深藏不露。
朝议散后,有人于夏朝旧事中翻检往昔,将凌雪峰当年辅政时的刚烈与谨慎拿来与眼前局势对比,在暗处低声抱怨这位王爷行事太不着调。凌雪峰却早已安排下属火速赶往徐州太府,传递密令,哪怕翻山越岭、日夜兼程,也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带回一个讯息——蝗灾必须'已退'。在他看来,这不仅是一道呈给朝廷的折子,更是一场权力博弈中的筹码,容不得半分差池。
宫阙深处,太后静坐帷幔之后,目光清冷而深远。她对萧千清娓娓道来皇帝的用心:将监国重任交到他手中,看似倚重,实则是把他轻轻架上高台,等着看他何时踩空、何时失足。萧千清静静听着,指间轻敲几案,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服输的光。他自认并非庸碌之辈,怎肯任人摆布成棋盘上的一颗弃子?话虽未多言,心中却已暗自立下誓言,要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较量里,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与朝堂剑拔弩张相比,公主萧荧所在之处,却是另一种紊乱与静谧交织的光景。她时而疯癫,时而天真,喜怒毫无章法,兴起时可以将屋内摆设一一砸碎,转眼又会乖顺地坐在窗前,认真听人说话。宏青看在眼里,只觉唏嘘——堂堂皇室公主,却沉迷于毒药之道,为了实验药性竟不惜牺牲无辜性命。在他眼中,这是对生命的践踏。但萧荧却仿佛被触及某处伤痕,激动反驳,那些人的死并非全在自己,她只是在验证真相,那些来自南方的人曾夸口说根本不惧毒虫,若非他们轻慢性命,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太后临别之际,再三叮嘱萧千清,监国期间须处事果断,尽量将权柄握在手中,明里守礼,暗中争势。表面上,他只需做出一副恭顺听命的样子,实则要在这段时间悄然积累自己的羽翼。萧千清望着母亲略显苍老却依旧锋利的眼神,心中复杂万分,却终究一言未发,转身匆匆离去,只因此刻还有更加迫切的事——他要去见那位总让人头疼却又心软不已的妹妹。
当萧千清郑重提出不再允许萧荧研制毒药时,公主眼中露出的并非愤怒,而是深深的委屈。她说自己钻研毒药,从不是为了杀人,只是想找到控制生死的钥匙,在那冰冷的药瓶与复杂的配方中,寻找某种可以挽回过往的可能。萧千清知她心思,又知她对宏青暗生情愫,便柔声安抚,承诺以兄长之名护她周全。临走前,萧荧向他讨要了一笔颇为可观的银两,故作神秘地说有'大用处',眸中却闪烁着别于疯癫的清醒光芒,仿佛在密谋一件只有她自己才懂的事。
遥远的边地营帐之中,凌苍苍落入库莫尔之手,被囚禁在陌生的土地与语言之间。库莫尔打量这个口无遮拦的姑娘,只觉好笑,她明明句句谎话,却偏要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天下众人皆该顺着她的逻辑往下听。反倒是库敏佳,见她在困境中仍能怡然自若、嘴上不肯服软,心中烦躁又隐隐欣赏。库莫尔轻声提醒,库敏佳最经不起的,就是被人故意激怒;而库敏佳则遗憾地说,若凌苍苍不是个姑娘,倒真想将她纳入麾下,做一柄锐利却不驯服的刀。
另一边,杜听馨率军本可在三日内抵达边境,却因私心而悄然更改军令。她对凌苍苍向来心怀成见,既厌其出身高贵,又厌其不合规矩,便借'将士疲惫需休整'之名,硬生生将行程拖延两日。她深知凌苍苍乃是敌人眼中的珍贵人质,以那女子的身份与价值,对方绝不舍得轻易杀害。既然如此,便任由凌苍苍多受几日折磨,以此为代价换来边境布局的从容与主动,她自认并不吃亏,甚至隐隐有一种报复得逞的冷酷满足。
帝都之中,夜色如墨,灯火却仍未尽熄。萧千清翻阅一摞摞奏折,愈看眉头愈皱——这些折子内容空洞,言辞虚浮,无非是些求赏邀功、互相倾轧的陈词。霎时,他恍然明白皇帝究竟想让自己做什么:不过是替他承担这些劳心费力却毫无成就感的苦差。想到这里,他忽然不再烦闷,随手将折子放下,转身便离开案前,仿佛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枷锁。
然而,宫闱之中波澜从不因一人心情好坏而停歇。内侍匆匆前来,催促宏青去请萧千清议事。偏偏此时,萧千清正在沐浴换衣。钟霖推门而入,本是来兴师问罪,却被萧千清一把拽入水中,溅起一池水花。宏青在门外敲门,听见里头动静古怪,心中早已脑补出一幅'王爷藏娇'的滑稽画面。萧千清仓促应对,话语吞吞吐吐,更让人误会滋生,好不容易才把人支走,暗处却传来钟霖压抑不住的咬牙声,水汽氤氲间,两人视线交错,别有一番微妙。
待笑闹散去,夜色更深,萧千清终于将心底真正忧虑说出口。他恳请钟霖代自己走一趟徐州,去探查那桩被奏折笼罩在'蝗灾已退'字眼下的隐情。他不信凌雪峰这位老狐狸会在此事上坦陈无欺,更担心民间疾苦被粉饰成歌功颂德的信笺,永远飘在皇城的高阁中。于是他要钟霖潜入徐州知府衙门,拿到官印,查明真相。那一刻,他少见地放下玩笑与轻佻,将'身家性命'五个字郑重托付于人,钟霖感受到这份信任,心中也不由得沉了下来,暗暗发誓务必竭尽全力。
宏青随后被召入,萧千清提起萧荧,语气难得郑重。他说那位看似疯疯癫癫的公主,比宫里许多自诩聪明之人都要纯真善良。制度本是为护人,而非为害人;一味以冷酷的条文去裁断人心,只会把柔软的灵魂逼疯。宏青闻言,心中愧疚愈重,记起自己对萧荧种种苛刻与误解,终于鼓起勇气前去见她。萧荧见到他,便将自己珍视的玩物与秘藏一一拿出相赠,眼中满是信任。得知宏青便是当年救自己一命之人,更是毫不犹豫地表示此生都愿善待于他。宏青被她如此坦然的情意所触动,心防悄然松动。
朝堂暗潮、后宫深意、边关烽烟、民间疾苦,在这漫长又惊心的时日里交织成一张愈发紧绷的网。凌雪峰并未因一纸奏折而停下脚步,他步步紧逼,将矛头重新对准萧千清,给出最后期限——三日之后,他要听到萧千清亲自宣示的一道放粮口谕。那不仅仅是一份对灾民的恩赐,更是对监国之权与担当的一次考验。三日时限,仿若一道无形的枷锁,套在每一个人心头:有人筹谋,有人挣扎,有人负重前行,有人不知不觉间被卷入更大的棋局。
烽烟未歇的荒原边境,库莫尔率部扎营已久,帐幕连绵,旌旗猎猎,却终究难逃萧焕的追踪。拖延了数日不见动静,库敏佳心底渐生不安,怀疑哥哥是不是中了那'狗皇帝'的计。那位被他们扣在营中的女子,口口声声自称与萧焕有旧,又言第五日必有人来换,只是如今已过八日,营外仍是寂静如雪,没有任何援军的影子,这一切都显得愈发诡谲。
萧焕暗中勘察营地周遭地势,山川起伏,关隘险要,他心知此处易守难攻,稍有不慎便会折兵损将。得知凌绝顶按兵不动,没有轻举妄动,他反倒生出几分赞许——这位将领并非只会匹夫之勇,尚知隐忍之道。若凌绝顶稍有异动,库莫尔必察觉凌苍苍的真正身份,如此一来局势便会彻底失控。得闻杜听馨等人迟迟未至,萧焕心中焦灼,却仍面色沉静,因为他明白,至少在此刻,库莫尔不会轻易伤及凌苍苍的性命。
另一边,凌绝顶伏案研读地图,推演兵行之路之时,一支羽箭破空而至,钉在案几一侧,箭尾缚着密信。军营外波谲云诡,风声鹤唳。营中,库敏佳反复咀嚼凌苍苍先前所言,越想越觉她的话并不全像虚构。库莫尔却依旧坚定'兵不厌诈'的信条,不愿轻信一言半语,只淡淡吩咐:若妹妹真想探个明白,便亲自去试一试凌苍苍的底细,看看她究竟是何等人物。
夜色似墨,萧焕悄然潜入,与凌绝顶在暗处短暂相会,两人低声交换讯息,各自心中盘算。与此同时,库敏佳主动邀凌苍苍出帐'散心',嘴上关怀备至,话语间却处处设下圈套,试探她的来历。凌苍苍在江湖闯荡多年,练就一身敏锐心智,那些雕虫小技落在她眼中,如同孩童过家家。她顺势借机离营,沿途悄然打量山形水势,将地势险要一一记在心中,却装作不谙世事的模样,任由库敏佳小心翼翼地套话。
行至凌绝顶军营前沿,库敏佳仗着自己是金枝玉叶,话里话外透着几分张扬,不但在阵前耀武扬威,甚至故意搬出'皇后'字眼,企图从凌苍苍的反应中看出破绽。凌绝顶远远望去,立刻明白她此行的真正意图。正因他明确凌苍苍的身份,更不得不强迫自己心如铁石,下令弓弩齐发,把她当成敌军探子般对待。密箭如雨倾泻而下,凌苍苍身手凌厉,于江湖厮杀中练就的真功夫展露无遗,身形矫健如燕,穿梭箭雨之间。反观一向养尊处优的库敏佳,在这阵仗前惊惶失措,步伐大乱,几乎无法立足。
眼看一支冷箭朝凌苍苍心口疾射而来,千钧一发之际,萧焕从暗处掠出,长袖一卷,硬生生拨开箭矢,将她护在身后。凌苍苍短暂愣神,眼中情绪翻涌,却瞬间被她按压回去。萧焕与凌绝顶在对阵的缝隙中互递暗示,逼得后者只能强行按兵不动。局势暂稳之后,萧焕借机将库敏佳带回营地,表面上似是在护送公主,实则暗中再为凌苍苍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库莫尔并未被表象迷惑,他一眼看出这两人行迹诡秘,干脆将萧焕与凌苍苍分开审问,想从矛盾之处找出真相。库敏佳在旁静听,发现两人言辞前后并无太大破绽,加之萧焕方才救下自己的性命,她心中渐渐动摇,暗想即便他们别有隐情,也难以昧着良心恩将仇报。萧焕与凌苍苍积怨已深,过往种种如利刃横在两人之间,使他们难以心平气和地坦陈一切。可身处敌营,退路断绝,不论旧恨多深,此刻也不得不暂时合力,勉力共渡难关。
库莫尔终究还是不放心,当着库敏佳的面将二人分别押走。凌苍苍被带往营外,隔着寒风与漫天飞雪,远远地与萧焕分在两处。萧焕则被牢牢绑在营外,任由冰雪侵骨,寒风刮面。凌苍苍在审问中冷然开口,声称自己与萧焕早已分道扬镳,根本不是一路人,既已分离,生死自有天命,各不相干。库敏佳后来悄悄告知她,萧焕挂在外头,神情萎顿、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被寒冬吞噬。凌苍苍却强撑着冷硬的口吻,只说那不过是昔日旧相好,此刻恩怨已尽,生死与己无关。
库敏佳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地道出:若她不要萧焕,那自己便要了。说罢转身离开,背影带着几分少女的倔强与莽撞。凌苍苍目送她远去,心中暗暗叹息,只在心底默念:自己能为萧焕做到的,也许到此为止了。她明白,再多插手只会让局势更加复杂,而眼下能做的,只有咬牙活下去,等待微渺的转机。
另一边,库敏佳依言来到营外,见到的却不是一个即将被寒冷击垮的囚徒,而是一个抬首望星的男子。萧焕仰望苍穹,神情安然,口中轻声喃喃,言语间竟带上几分温柔:好歹还能与凌苍苍在同一片星空下呼吸。库敏佳听得莫名,眼前之人身陷囹圄,却仍保留着这般旷达与执念,不由心生敬佩。她脱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替他披上,挡住刺骨寒风,然后鼓足勇气,回营去为他在库莫尔面前进言求情。
库莫尔却仍旧谨慎如初,认为其中曲折尚未查清,尤其先前应当出现的使者杳无踪迹,使他无法掉以轻心。只是种种迹象又让他怀疑,凌苍苍或许并非真正的皇后。正当疑云未散之时,杜听馨被押送而来,与库莫尔正面相见,而凌苍苍也被人抬上营前。库莫尔心怀试探,冷声命杜听馨当场砍下凌苍苍一只手,以此验明忠心与真伪。杜听馨对凌苍苍积恨已久,仇怨缠身,举刀之际杀意浓重,手中刀锋几乎毫不迟疑地下落。
然而,库莫尔在那一瞬间从细微之处察觉出端倪,愈发笃定凌苍苍并非他要找的那位皇后,遂出言制止,保下她一条性命。见杜听馨对何谈态度残酷无情,更让他心生不悦,便干脆下令让杜听馨押着战俘班师回营,回去领命复命,不再久留。萧焕眼见凌苍苍仍未被带走,忧心如焚,却又腾不出手来,只得暗中谋划下一步。杜听馨却误以为凌苍苍的遭遇,正合自己之意,心底的怨怼反而更深。
凌绝顶对杜听馨的手段气愤难平,军中上下暗流涌动。库敏佳则敏锐察觉,凌苍苍对萧焕并非如口中所言那般冷漠,那份刻意装出的疏离,恰恰暴露了她仍旧在意。她轻声对凌苍苍道出自己的看法,言语温和,却句句击中要害。门外不远处,萧焕屏息静听,心绪翻涌,在两人的对话间窥见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待二人谈话暂歇,他抓住空隙,如同幽影一般悄然退去,把所有的柔情与隐忍都藏进身后无声的夜色之中。
晨光柔和,天色澄澈如洗,库敏佳心情极好,兴致勃勃地拉着凌苍苍去刷马,想借着这一份闲适散散心。她一边抚顺鬃毛,一边侧目打量凌苍苍,早就看出她刻意避着萧焕,不肯与之正面相对。库敏佳忍不住开口点破,劝她说:若是真的全然不在意一个人,便更该坦然相对、毫不躲闪,因为逃避本身,就已经暴露了心底的在乎。凌苍苍嘴上冷硬,心里却不免被触动,想起库敏佳曾说萧焕对自己尚有情意,理智里一口咬定那只是自欺欺人的话,可另一个声音却在悄悄催促她:究竟是虚言,还是埋在岁月深处的真心?
马厩旁,阳光从木栅缝隙间斜斜洒落,尘埃在光束中细碎飞舞。凌苍苍低头认真给战马清洗鬃尾,神情安静而专注。萧焕站在不远处,视线却始终无法从她身上移开,那眼神里压抑着多年的眷恋与愧疚,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把她刻进骨血。旁边的库敏佳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份深情了然于胸,既替他们惋惜,又暗暗焦急:明明两情相悦,却偏要装作彼此无关,将当年错过的时光不断延长。她轻叹一声,只盼有一日,这两个倔强的人能肯回头看清自己的心。
夜色沉沉,营地灯火零星,风声掠过旌旗。萧焕孤身潜入库莫尔营帐,探查军情,却惊觉帐内机关重重,暗藏杀机。他正凝神分辨机关之处,陡然察觉有人先一步潜入,几乎同时出手戒备,却在对方面具之下看到熟悉的眼眸——竟是凌苍苍。萧焕压低声音,示意她此处凶险,机关交给自己来破,让她先行撤离。偏偏库莫尔脚步将近,局势愈发紧迫,萧焕匆匆看了眼地图,又催促她立刻离开。危急之际,营外突起一声清越的哨音,硬生生扯开了库莫尔的注意力,两人的身影倏然融入黑暗,才侥幸避过一场血光之灾。事后,凌苍苍凭记忆将营中地图默写出来,笔锋划过纸面,心却乱成一片——她明知自己冒险是为军情,却也无法否认,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站在那个人的身侧。
风声渐歇,帐内烛火摇曳,短暂的安宁中藏着难以言说的试探。萧焕一面提醒凌苍苍此地险象环生,一面在沉默中问出心底最不愿听见却又急于求证的问题:倘若有一日自己战死沙场,苍苍是否会来送他最后一程?凌苍苍心中一震,嘴上却冷冷相对,斩钉截铁地回道,就算那个人死了,她也绝不会去看。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火光在两人眸底闪烁。萧焕太了解她,知道这句残忍的拒绝,只是习惯性的防御与自保。怨与恨包裹着旧日深情,却终究无法将那一点点温柔彻底湮灭。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拼命把门关上的人,明知门后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仍固执不肯承认。偏在此时,库敏佳以公主之尊突然到访,萧焕为免惹人生疑,只得与凌苍苍匆匆躲在塌上。狭窄空间里,呼吸相闻,凌苍苍被他赖着不走气得直咬牙,只好狠心说出更冷厉的话语,逼他离开。库敏佳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两人简直矛盾至极——明明眼中都写满在乎,却偏要用最伤人的方式彼此推远。
不甘就此任由错缘拖延,库敏佳自有主意。她觉得萧焕根本不懂女子心思,便干脆以公主身份做媒,安排凌苍苍与萧焕一同出城赛马,既想借机解开两人的心结,又给萧焕一个探查军情的名头。郊外风疾,战马如箭,萧焕借着赛马之由悄然巡视四方,却不料库莫尔突发动袭,局势一度紧绷。凌苍苍心中不免为他担忧,表面仍强撑着镇定。幸而萧焕此前早有防备,布下诸多应对之策,最终得以洗清嫌疑,让库莫尔无从借题发挥。在与库莫尔对谈之时,他坦然提出:若真心想让百姓安居乐业,何不以和议代替刀兵?为何要劳民伤财,将山河染成血色?这番话既是试探,更是心底不愿再见生灵涂炭的真意。为了证明自身的清白,他不得不当众展露武艺猎取猎物,却也因此牵动体内被封印的寒毒,暗伤被激,毒性悄然发作。疼痛如寒刃自骨缝穿行,他却只能强自撑持,不让旁人窥见分毫。
随行而来的一路观察,让萧焕渐渐看清库莫尔的另一面。他发现这位异族君主并非传言中嗜血暴烈,反而待百姓颇有仁心,行事稳重克制,更像一位愿意为族人承担风雨的明主。这样的认知在他心中掀起涟漪:原本壁垒分明的敌我界限,隐隐出现缝隙,也许刀兵之外,真有一条通往和解的道路。另一边,王府深处却正酝酿着截然不同的暗流。萧荧忽然唤来萧千清,要他为自己答应一件未明之事,又叫宏青前来观赏她以虫与毒调制成的'萤火'。那些在毒药中孕育出的虫子,化作夜色里点点荧光,宛若人造的漫天星火,一度令宏青惊叹不已。谁知萧荧眸光一转,语气忽变冷冽,竟轻淡地说要让这些虫子全部死去。话音刚落,那些在空中盘旋的光点仿佛失了支撑,纷纷坠落,生命于无声无息中被扼断。宏青愣在当场,来不及细想这骤然转变背后,究竟是无情的实验,还是一颗被命运扭曲的心在发泄不甘。
朝堂之上,另一场博弈悄然至极点。萧千清与朝中大臣约定的期限已至,那些早被太傅笼络的权贵步步紧逼,表面上是催他尽快提出解决之策,实则笃定这个风评'闲散'的王爷别无他法,只能按他们预设的路数走,最终被迫妥协。奏章摞在案几上,朱笔未落,权衡利弊之间,似乎只剩屈从一途。眼看萧千清就要在重重视线下签下那一纸几乎无法翻身的约定,钟霖却在最紧要的时刻闯入金銮殿。凌雪峰也没料到局势会在此刻突变。钟霖当众揭露西州蝗灾横行,百姓流离失所,纷纷背井离乡,而当地知府竟刻意隐瞒灾情,欺上瞒下。他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朝臣震怒,群情激奋。萧千清敏锐捕捉到这一瞬间的风向,将计就计,顺势借百官之怒奏请彻查西州知府的罪责,拔出这根盘根错节的烂树枝,顺水推舟地削弱了太傅的党羽。局势在眨眼间倒转,他从看似被逼入死局的棋子,化作暗中翻盘的执棋者。
凌雪峰得知此事后,才恍然察觉自己这一局算计终究还是失了几分,太过轻敌。既然万老板办事失手,他索性阴冷一笑,决定送对方一场'乐子'。于是夜幕深沉之时,密令悄然传出,他的人手如幽灵般潜入粮仓,一点火星在黑暗中骤然燃起,星火迅速窜至梁上,化作冲天烈焰。熊熊火光映红半边夜空,也映照出京城权力角逐的冰冷残酷。远处得讯的萧千清明白,这一把火,既是对朝局的威胁,也是逼太傅亮出底牌的绝境之招。回首这些日子,他在诸般势力之间小心周旋,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只为换来今日这稍稍扭转局面的时刻。纵然心中仍有不得不吞下的苦涩,他却明白,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局里,能迫使对手提前出手,已是难得的胜果。风云未定,棋局未终,而他与萧焕、凌苍苍等人命运的细线,也在这重重阴谋与情感纠葛中越缠越紧,朝着谁都未曾料想的方向缓缓延展。
清晨的寒风自北境苍茫原野呼啸而过,军营前的旌旗猎猎作响。库莫尔一身铁甲,独自立在营门之前,靴底深深陷入积雪之中。他沉默不语,只任风雪扑在脸上,目光越过营帐、越过营墙,仿佛要刺破压得极低的天幕。远处天光阴沉,厚重的乌云遮蔽了本该明亮的日轮,只在云层边缘渗出一圈惨白的光。他心中微动——这样的天象,往往是大战将临的前兆。
随侍在侧的将领却愈发焦虑,低声劝道,如今大军久驻不前,只守不攻,士兵日日在严寒中扎营防守,却看不到冲锋的方向,时间一长,军心难免涣散,士气也在无形中消磨。库莫尔却未回答,只是收回视线,脸上浮现出深沉而冷静的神色。他知战机如雪上薄冰,稍有错步,便会全盘皆输。此刻的沉默,并非犹豫,而是在权衡一切尚未浮出水面的危险。
下方营地传来士兵的禀报声,将军听后心中有数——王上依旧对那个来自武林的年轻人萧焕心怀疑虑。将军替萧焕抱不平,向库莫尔说起,那个青年心思坦荡,眼中所系不过是凌苍苍一人,情意真挚,绝非心怀鬼胎之辈。库莫尔却不肯轻易放下心中的警惕,他一向信服自己的直觉,而直觉告诉他,这个看似温文如玉的萧公子,绝不只是一个痴情郎,身上定有寻常人难以察觉的锋芒与秘密。
另一边,营中却是另一番微妙的气氛。库敏佳见萧焕前来,半是打趣半是无奈地说,如今世道动荡,连给人牵线撮合的'红娘'都不好做。他看得清楚,萧焕与凌苍苍之间,并非简单的误会几句就能化解,可人心一旦结了冰,便难以回暖。为此,他灵机一动,提议让两人结伴去冰湖上走一走。那湖面经大雪覆盖又被寒风凝结,光滑如镜,步履稍有不稳便会摔倒。他笑言,若是萧焕能在这危急一瞬牢牢握住凌苍苍的手,让她在惊险中再次感到依靠,说不定两颗支离破碎的心,便能在冰天雪地中重新贴合,破镜重圆。
萧焕听着库敏佳与库莫尔兄妹的对话,目光不由落向远处一望无垠的雪原。他轻声感慨,他们苦苦盼来的这一场大雪,于他和凌苍苍而言,是一场情感的考验,却对这对兄妹而言,却是改变战局的天赐良机。大雪封川,冰面如刀,对大多数军队来说是难以适应的险境,可库莫尔麾下的兵,在冰天雪地中厮杀早已司空见惯。冰上驰骋、雪中伏击,这些对外人而言致命的困局,对他们来说却是得心应手的战场。也正因为这样,库莫尔愈发不能掉以轻心,他敏锐地察觉到,营中有两个来历不明的人若不暗中控制,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埋在冰雪之下的隐患。
当夜,风雪稍歇,营帐内却灯火摇曳。凌苍苍静静听完库莫尔提起的'离情酒'故事,那是一种专为诀别而酿的酒,一杯入口,便意味着从此山水各安,情丝断绝。库莫尔举杯相劝,态度看似坦诚,却在话语间处处试探。凌苍苍心意如明镜,知道自己正被推向一道无形的关口,于是装作洒脱爽朗,索性一把握住酒杯,抬眸对萧焕笑道,不如就借这一杯,与你从此心境两清,各自安好,互不牵缠。萧焕注视着她,终究没能拒绝,抬手与她共饮此杯,仿佛一口喝下的不止是烈酒,还有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万般情意。
酒入喉间,灼热与刺痛几乎在同一刻袭来。凌苍苍只觉胸口一阵发闷,而萧焕更是脸色骤变,尚未出声,便已鲜血喷涌,踉跄倒地。医者匆匆赶来,搭脉片刻后眉头紧锁,惊讶地低声说,萧焕体内的脉象诡异,仿佛被极寒阴毒侵蚀,经脉冰封。凌苍苍心如刀绞,急忙跪在榻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试图用自身温热的真气渡入他体内,为他驱散那扑面而来的寒意。在她的坚持下,萧焕缓缓苏醒,虚弱却仍带着笑意,轻声调侃,说她终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明明旧情未凉,却偏要强装冷漠。
营外,库敏佳得知妹妹竟为萧焕讨要解药,急忙赶去劝阻。库莫尔面色凝重,坦言此人确有疑点,自己并非心狠手辣,然而身居要职不得不行险一着。更何况,这毒并非出自他之手,自从大雪落下,萧焕就一直暗中观察他们兄妹,目光频频流露出与身份不符的敏锐与算计。库敏佳却坚持为那对恋人求情,他提醒库莫尔,萧焕与凌苍苍曾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纵然局势再危急,也不应轻易取其性命,否则愧对良知。心、义、国三者之间,兄妹二人的立场渐渐出现微妙裂缝。
寒夜漫长,萧焕病情反复,胸中寒意一波强过一波,他再次吐血,面色如纸,对凌苍苍苦笑着说,自己已无力再同行前路,往后山高路远,只望她能好好活下去。话语轻淡,却宛如诀别之言。库敏佳看在眼里,心中难安,终于做出了足以撼动军规的决定——他取出随身令牌,又偷偷带上哥哥的令牌,亲自护送凌苍苍离开军营,在风雪中为她打开生路。身后,库莫尔察觉异样,纵马疾追,然而雪地难行,终究只能远远望见凌苍苍的身影消失在凌绝顶的军旗之中,重重叹息压在胸口,化不开散不去。
凌绝顶军营之内,消息如寒风般传入杜听馨耳中——萧焕中毒之深,几近无药可解。她一度尝试以医者之术挽回,却终究无力回天,只得将自己所知的一切真相,一字不漏地告诉凌苍苍。那些隐瞒已久的秘密,那些背负在萧焕身上的使命与牺牲,在此刻如潮水般涌出。凌苍苍听罢,心如刀割,才明白萧焕早已将生机全数让给了她,将能逃离的道路悉数留在她脚下。他负重前行,却从不曾提及半句,只愿她能在无忧之地继续活下去。意识到这一切的瞬间,她再也按捺不住,执意要折返冰雪战场,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要回去救他。
乱雪纷飞之中,库莫尔终于与萧焕正面相对。此时的萧焕已无退路,他不再伪装,将隐藏的身份彻底亮出,坦然承认自己所代表的王权与立场,直言不再遮掩,愿以性命为赌,与库莫尔一决生死,甚至不惜将身边亲信留在此地,以示自己并非独自来寻生路,而是为双方的未来寻一个可能的转机。库敏佳这才惊觉一切并非偶然,那些看似巧合的相遇与试探,背后皆牵动着两国命运与无数将士的生死。局势如同悬于冰崖上的细线,稍有不慎便会断裂。
然而,真正让局面发生变化的,并非兵戎相向的气势,而是人心深处尚存的温度。库莫尔审视萧焕,不再只看到一个行迹可疑的外来者,而是一个愿意为信念、为挚爱付出生命的男子,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对手。他目睹凌苍苍不顾一切折返回来,明知此行九死一生,依旧选择站在萧焕身旁,言语里不再是曾经的决绝,而是希望两军能化干戈为玉帛,哪怕只是尝试,也不愿眼睁睁看见无数生命在冰原之上化作殷红血迹。
库莫尔一度以为他们是最危险的奸诈之人,甚至怒斥二人如蛇鼠一窝,将情爱与权谋交织成一张难以分辨真假的网。然而当萧焕将诚意一项项摊开——丰厚的物资、合理的条件、对库莫尔部族未来的承诺——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位君王背后的意志,远比想象中宽广。萧焕在绝境中依旧愿以礼相待,并不因自己曾下过毒手而心怀怨怼,反而对他与其子民抱以尊重和信任。这份气度,如同寒夜里忽然点亮的一盏灯,让库莫尔心中多年坚硬如铁的防线出现了一道裂痕。
更让他难堪的是,那一剂暗藏的毒本是他亲手默许的险棋,为了保全部族与军队,他曾不惜将萧焕置于生死边缘。如今却在对方坦然的目光中,再也说不出半句辩解之词。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终于明白,有些敌意源自误解,有些戒备则出于恐惧,而萧焕所给出的选择,是一条极少有人敢走的路——放下刀剑,以真心换真心,以信义换信义。库莫尔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望着漫天飞雪,缓缓做出了足以改变历史的一步:愿率领自己的子民归顺大齐,将此生所学、此身所守,全数托付给这位值得效忠的皇上。
从刀光剑影到杯酒言和,从互相试探到以礼相待,两人之间的敌意终在风雪之中消融。库莫尔的愧疚化作对未来的坚守,萧焕的宽容成为联结两族的桥梁。冰原上曾经埋藏的杀机,被一场迟来的理解与信任悄然化解。待到风雪稍霁,天地间只余旌旗随风鼓动的声音——那不再是决战前的低鸣,而是新盟约下的回响。昔日的仇敌终成并肩的同袍,曾经与雪同冷的心,也在此刻渐渐温暖,合力书写出一段由敌化友的篇章。
离别在即,官道尽头风尘微起,萧焕与库莫尔兄妹相对而立,目光里皆是难舍。库敏佳一向性子爽直,忍不住凑到萧焕身旁小声打趣,问他这一趟能否顺利'追妻成功'。她话音刚落,库莫尔便爽朗一笑,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指出,凌苍苍看萧焕时,那眼神早已不复从前的冷意,隐隐多了几分柔和,想必两人之间结了多年的死疙瘩,已悄然松动。萧焕听罢,顺着话望向凌苍苍,只见她侧脸如玉,目光略显躲闪,他心中一暖,当即郑重其事地说,待一切尘埃落定,定要为郡主备上一份终生难忘的大礼,以表自己此去再归时的不负。言辞虽轻,却句句有诺,落在众人耳中,皆听出了几许郑重与深情。
道别的话说完,两拨人各自挥手作别,转身踏上不同的路途。马蹄声渐行渐远,尘土慢慢落下,只余几缕在风中无声散去。库敏佳与库莫尔站在路旁,目送萧焕一行背影一点一点融进天际,良久不语。直到那点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库敏佳才低声感叹,自己竟会如此舍不得这两位难得的朋友。库莫尔听她感慨,忍不住打趣几句,说从前只知妹妹刀子嘴豆腐心,如今倒是真情流露,颇有长成的模样。库敏佳被说得有些恼羞,佯装生气转过身去,可眼眶里却隐隐泛着水光。库莫尔看在眼里,只觉心中微酸又欣慰,轻叹一声,认定这段分别并非终点,而是日后重逢的序章。
另一边,萧千清正忙于筹备解药之事。他吩咐萧荧调配克制毒物的解方,语气中少见地带了几分严肃与兄长的关切。他承诺道,只要这一次顺利处理完眼前的麻烦,必定会给妹妹带一件合心意的礼物作为谢意。萧荧明白这趟任务凶险非常,却也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炼出最稳妥的解药。待药成后,萧千清顾不上休息,匆匆带上药瓶,直奔钟霖所在之处。抵达时,他见钟霖正独自一人蹲在院中小心翼翼地整理花草,神情认真,似在用这一方青翠驱散心中阴霾。
萧千清走上前,将此行运送物资的危险细细道来,坦言沿途狼烟四起、瘟疫肆虐,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因此愿亲自护送钟霖同行。钟霖神色淡然,笑称自己并非柔弱之辈,这点风浪尚能应付。可萧千清却悠然一句戳破她的伪装——她女子的身份,早已被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窥破,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凶险。话到此处,他目光沉稳,态度却格外坚定,仿佛是在向她,也是向自己做出承诺:不论前路如何,他都会站在她的身侧。与此同时,萧焕已命人追查俪太医的下落,自己则选择在徐州静候消息,却不知那里正被一场病灾和人心的混乱缓缓撕裂。
数日后,萧千清与钟霖一同抵达徐州。眼前景象,远比他们预料的更为惨烈——城门半掩,街道荒芜,房舍门扉大多紧闭,偶有风过,便卷起破碎的纸钱与枯叶,在空旷街巷中盘旋。病患倒卧路旁,骸骨不及掩埋,行人屈指可数,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说的腐败与哀伤。百官则齐聚在知府衙门外,面色惶惧地等候钦差驾临。萧千清不便摘明身份,只得让钟霖暂作应对。李友林出面相迎,神情倦怠却又极力维持体面,禀告徐州刺史已因罪孽难当,自行了断,如今所有政务由他暂代。萧千清闻言,眉头微蹙,在心中暗暗盘算:原本此行便是为查徐州刺史的种种疑点,如今人却先一步畏罪自尽,未免太过巧合,更像有人提前得了风声,一刀切断所有线索。
来不及多想,他先将随身携带的解药交付地方官员,命其尽快按比例撒入受灾田地,以期阻断瘟疫的源头。正当一切渐有条理之时,钟霖却突然接到了来自灵璧教的密令——要她亲手斩杀萧千清。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利刃生生割开,一边是自幼受教宗操控、必须服从的命令,一边是一路相伴、对自己掏心相护的同伴。夜幕垂落时,萧千清倦极入睡,在梦中仍断断续续呼唤着她的名字,语气里满是信任与依赖。钟霖站在榻前,望着那张毫无防备的面容,心中纠结几乎要将她撕裂——只要此刻举起手中利刃,她便能换来自由;可刀锋悬在半空,却迟迟落不下去。最终,她带着沉重到近乎窒息的心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翌日清晨,萧千清察觉钟霖态度间的微妙变化,嘴角笑意未减,心中却已隐隐生疑。他不知她为何会对自己起杀意,却看得出她刻意伪装的活泼背后,藏着不愿示人的秘密。与此同时,他在调查中得知一件更令人心寒的事——许多百姓领到朝廷发放的粮食后,并未拿去果腹,而是集体前往祭坛,将粮食当作祭品供奉所谓的'蝗虫爷爷'。饥饿未解,迷信却日盛,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局面,背后必然有人暗中蛊惑操纵。钟霖见状急忙上前劝阻,呵斥他们将粮食带回家,好好吃饱再说。谁料她话尚未说完,便引来百姓群情激愤,指责她亵渎'神灵'。那种近乎癫狂的愤怒,显然并非发自本心,而是被人利用恐惧一步步推向极端。
暴动在顷刻之间爆发,石块与木棍从四面砸来。萧千清见钟霖被困人群中央,毫不犹豫地冲入其中,将她护在身后,以一己之力挡下四面袭来的攻击。两人边抵御边后退,脚下却一时不慎,踏空跌入一口早已干涸的古井。坠落的一瞬间,尘土飞扬,视线尽数被黑暗吞没。钟霖醒来时,只见萧千清昏倒在一旁,面色苍白却仍紧紧握着她的手,好像即便失去意识也不愿松开。她猛然想起自己的任务——只要此刻杀了他,自己便可脱离桎梏,不再受灵璧教驱使。可看着眼前这个在生死关头仍护她周全的人,她握着武器的手一阵阵发抖,迟迟无法做出那个残忍的决定。
萧千清醒来后,自嘲般笑了笑,让她大声呼救,别白白困死在井底。钟霖望着他,心底闪过一丝悔意——若真在方才痛下杀手,至少不用这么矛盾煎熬。她隐约察觉萧千清的神情与往日有所不同,那是一种明知对方对自己隐瞒,却仍选择包容的坦然。萧千清开诚布公地说,自己对她的照顾从不是假意,也从未打算将她当作可以随时利用和舍弃的棋子。钟霖静静地听着,心中默念:并不想杀他,可命运的绳索早已将自己绑得死死的。她知道,灵璧教不会容许她有半分动摇。
井中困境稍解之后,钟霖重新与教内联络,却迎来的不是理解,而是冰冷的威胁。灵璧教的人语气森然,暗示若她再拖延,便会有人替她完成任务,代价则由她承担。无路可退之下,她只得暂改策略,强压心中不安,提议利用眼下局势,先行解救徐州百姓。她设计了一出'神迹'——让萧千清假扮神灵,在百姓最狂热最迷茫之时现身,以神谕之名命众人将解药撒入土地,用以对抗灾疫。为了让这场戏逼真可信,他们费尽心思布置场景,借着瘟疫渐缓的时机,一点点扭转民心。
然而,人心虽可引导,却也难以完全掌控。萧千清扮作神灵降临时,起初确实令百姓惊惧膜拜,纷纷遵从指令,将解药均匀洒向田间。景象一度井然有序,仿佛一切正朝理想方向发展。可世上从不缺眼明心诈之辈,有人察觉'神灵'举止中人气未消,开始当众质疑其真伪,甚至别有用心地煽动周遭民众。原本趋于平静的局面再度动荡,那些暗中操纵民心的人试图借机夺权,让百姓重新坠入暴乱的深渊。萧千清知身份难再隐瞒,当机立断,令手下迅速出手,将为首闹事之徒一一擒拿,以雷霆手段斩断谣言的根。
就在此时,灵璧教暗线悄然出现在人群中,以隐晦的手势向钟霖发出最后通牒——立刻动手,刺杀萧千清。钟霖心头大震,指尖不由自主地收紧。短短几息间,她看见萧千清在混乱人群中步伐稳健,一面指挥官兵平息暴乱,一面护着周围无辜百姓退避,仿佛将自己的生死抛诸脑后。她终究还是动了,身影如风般掠向他身后。只是,在那几乎要重合的瞬间,萧千清忽然侧身,先一步出手制住她,以利刃划破她的肩侧,将这一场潜藏于暗处的暗杀以最轻的代价终止。
风波平定以后,萧千清终于有机会与钟霖面对面。他没有立刻追问缘由,只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既有探寻也藏着心疼。他问她究竟是谁的人,又为何屡屡对自己举刃相向。钟霖紧抿着唇,只以沉默作答。那种抗拒与自责交织的眼神,让他心中一叹——若真是冷血杀手,又怎会迟疑至此?他明白,她在最关键的几次,都有机会要了他的命,却一次次在最后关头收手。萧千清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她对自己并非无情,只是被困于某个无形的牢笼之中。
夜色将城池笼罩得愈发静谧,风吹动残破的幡旗,猎猎作响。萧千清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旁人看来近乎不可理解的决定——他并未将钟霖押下审问,更未据此将她视作仇敌。相反,他悄然放松了束缚,替她掖好衣襟,低声让她快走,趁夜离开徐州。他没有挽留,也没有质问,只把所有的困惑和不舍都压在心底,用背影替她挡下可能袭来的追兵。钟霖回头望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有愧疚、有感激,还有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情意。随后,她转身隐没于幽深的巷陌之中。而萧千清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明白,从这一刻起,两人的命运已被紧紧纠缠,再难真正分开。
导演:林峰
编剧:缪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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