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宏青友人匆匆赶来的通传时,萧荧原本积压已久的焦躁与怨气几乎要夺眶而出。她让那人先退下,眼看着对方支支吾吾,似乎还有话未说,眉头不自觉就蹙了起来。就在她情绪濒临爆发之际,那人慌忙补上一句——宏青临行前特意托他向公主传话,请她务必替他好好照看那株尚未绽放的花,让它早日开出应有的色彩。听到这句简单却饱含深意的叮咛,萧荧心头猛地一震,仿佛有人在狂风中替她按住了将倾的心弦。原来在悄然离去前,他竟还记挂着她。怒意被这一缕温柔悄悄平息,她声音发颤却语气坚定,说自己一定会把这朵花种活、养大,让它在最好的时节盛放,如同替宏青守住一个未完的承诺。
凌苍苍很快便进宫探望萧荧,她比谁都清楚,宏青不告而别,对这位心思炽烈的公主而言是一记多么重的打击。萧荧曾经的确怨过他们,怨他不辞而别,怨他们隐瞒真相,可此刻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她轻声告诉凌苍苍,自己已决定原谅他们,只是这份理解和宽宥,将作为秘密收好,不愿向外人提起。宏青何时归来,凌苍苍也无法给出答案,只能低头沉默。稍后,她便将萧荧当日的反应原原本本告知萧焕。萧焕听后颇感欣慰:这个向来任性飞扬的妹妹,竟能在情感风浪面前收敛锋芒,努力以一种近乎冷静的态度面对。凌苍苍在心中暗自祈祷,只望宏青能够安然归来,早日与萧荧携手相守,再无风波相阻。萧焕本就对宏青极为信任——那是他最器重的心腹,思虑细密、行事稳健。他随手拿起案旁的香囊,本以为是妹妹萧荧亲手所绣,眉目间还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谁知凌苍苍羞赧着承认,那香囊其实出自自己之手。萧焕一愣,皇后误以为皇上对她的绣工颇有微词,转瞬间心底生出几分惴惴不安。萧焕忙不迭将香囊珍而重之收回袖中,态度殷切,生怕她多想。
宫外暗潮却从未平息。陆琦从杜听馨口中得知,萧荧对宏青已是真心以待,女儿家的情意,掩也掩不住。然而宏青此去凶险难测,能否活着平安归来仍是未知之数。杜听馨冷冷道出灵璧教行事心狠手辣,绝不会轻易放过宏青。彼时,宏青正孤身潜入灵璧教,为营救石岩而置自身于险地。乱石嶙峋、杀机四伏之时,罗冼血及时现身,出手相助,二人合力终将石岩救出,却也因此引来教中残部的穷追不舍。为断后路、扫清痕迹,罗冼血选择独自断后,独自迎上扑来的杀意,在混乱与搏杀之间,一脚踏空,身形在山崖边摇曳,终究还是失足坠入无尽深渊。远在宫中的萧荧,一心以为再多等待几日,就能与宏青重逢。有人好心劝她用些膳食,她却因满腹焦躁而几近发作。就在火苗将要冲破理智之堤时,她猛然想起宏青曾叮咛过的话——要她好好吃饭、照顾自己,不要总让他挂念。萧荧用力咬紧牙关,将脾气硬生生压了回去,把那一声怒火化作默不作声的坚持。
变故如惊雷般袭来。萧焕那边传来的消息冷酷而简短——宏青在追查灵璧教时遭逢意外,已坠崖生死未卜。这个打击来得太猛,萧荧一时难以接受,仿佛有人猛然将她从高空抛入冰窟,冷得连呼吸都变了形。悲恸与怨怼交织成一团,她骤然将这份痛苦转向皇帝兄长,认为正是他的安排将宏青推向万劫不复之地。情绪如闸门决堤再难收束,在陆琦不动声色的挑拨下,那颗原本柔软的心被一点点撕裂,留下可乘之机。潜藏在萧荧意识深处的阴影悄然浮现,她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引,心念被扭曲,终于在意识最脆弱的一刻,被人控制,引导着她走向刺杀皇上的险途。另一边,萧千清向萧焕诉说自己对唯一妹妹的珍重,言语恳切,直言不愿见萧荧受半点伤害。萧焕也理解这份兄妹深情,承诺一定会追查宏青的下落,不让此事就此沉入黑暗。然而没过多久,萧千清便隐隐察觉萧荧的情绪诡异地平静,少了往日的鲜活,眼中仿佛笼着一层阴影,让他心中升起说不出的不安。
幕后布局者并未停手。杜听馨悄声告诉陆琦,她已在皇帝的膳食中悄然下药,使萧焕时常感到困倦乏力,精神倦怠,难以保持往日的警觉。陆琦听后露出阴沉笑意,认为萧荧的心志也已被催眠得差不多,是时候让她出手。远方山林深处,凌雪峰得知杜听馨声称能帮他'一劳永逸,永除后患',终于按捺不住,觉得自己出山的时机已至。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正悄无声息地向皇城逼近。此时的萧荧,在阴谋的摆布下,将自己的手腕轻轻一划,血珠迅速渗出,一条诡异的虫子沿着血路钻入她体内,与她的血肉相缠。那一刻,她的眸光仿佛被幽暗吞没,转身只身前往御书房,打算面见皇上。萧焕对这些暗涌浑然不觉,只想着妹妹这些日子饱受情绪折磨,心中满是歉疚,正准备好好安抚她,给她一个可以放心哭泣、依靠的肩膀。
凌苍苍却从细微之处察觉到了不对。萧荧的眼神里多了一抹决绝和杀意,与以往任何一次赌气、任性都截然不同。她心中一凛,不顾自身身体有孕之身,急急追上去阻止。一场悲剧也在顷刻之间被引燃——在凌苍苍拦阻萧荧、护住萧焕之时,腹部不慎遭到猛烈撞击,疼痛如潮水瞬间席卷全身,她身形一晃,面色惨白,终究没能护住腹中胎儿,小生命在尚未来得及见到这世间的光明之前,便悄然滑落。萧千清赶到时,眼前一幕几乎让他血液凝固——妹妹神情恍惚而冰冷,却又偏偏对皇后流产一事知情过多,仿佛参与其中。他立刻意识到事态已经超出控制,萧荧所背负的罪孽已重得难以承受,痛哭着恳求皇上开恩,千万莫要将一切罪责全数压在妹妹肩上。萧焕此时正怒火攻心,看着昏迷不醒的皇后,胸中恨意与自责交缠成团,几乎难以自持。俪太医诊视之后,只得请皇上先行退下,宽言相劝:皇后平素体质强健,虽受重创,但性命无虞,只需静养,自会醒来。
宫门紧闭,烛影摇曳。萧千清一路跪在外头,任膝骨磨破,衣襟沾满尘土,也丝毫不敢挪动,只一遍又一遍祈求皇兄原谅萧荧,哪怕以己之身赎她之罪也在所不惜。萧焕却始终迈不过心中的那道坎,他站在榻前,目光始终停留在凌苍苍苍白却安静的脸上,仿佛只要眨眼,她就会再次从他眼前消失。直到天色微亮,夜色褪去,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殿内,凌苍苍终于在长夜之后缓缓睁开双眼。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的伤势,也不是哀叹失去的孩儿,而是急切地追问皇上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大碍。那份将自己安危置之度外的牵挂,让萧焕胸口一酸,所有压在心头的怒气、悔恨与恐惧在这一刻终究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俯身握住凌苍苍的手,只觉冰凉的掌心正一点点回暖,心中悬了整夜的巨石,也总算微微落地。
醒来之后,凌苍苍第一件放不下的,便是腹中早已离她而去的孩儿。听见皇上温声宽慰,说日后自会再有子嗣时,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翻涌的愧疚与悲伤,泪水悄然滑落。身为人母却未能护住骨肉,她一次次在心里责怪自己,又一次次勉强强打起精神,告诉自己也告诉身旁的丈夫,只要大人还安然无恙,日子还长,终有再做父母的一日。那些安慰的话语更多是说给自己听,她努力将心口的裂缝缝合,只是不愿让彼此都被绝望吞没。
宫中另一边,萧焕将凌苍苍苏醒的消息告诉了萧千清。提起这个弟弟时,他语气罕见地柔和,坦言自己此生只有这一个手足,而眼前的弟弟曾千里迢迢奔波送来解药,不惜以身犯险。他的话既是提醒,也是点明:有些情面,该留;有些恩情,不能装作看不见。萧千清听完,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对于凌苍苍,他怀着深深的感激与内疚,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将功赎罪,把一切查个清楚,不再让无辜之人受牵连。
然而,宫门之外风云暗涌。凌雪峰原以为自己隐忍多年的那一日终会到来,本以为可以从容'出山',亲手翻转这江山棋局,却在行动前夕骤然得知噩耗——女儿为救皇上而动了胎气,最终滑胎昏厥。这个消息如重锤一般砸在他心头,素来精明冷峻的脸庞瞬间乱了分寸,怒火和悔意紧紧纠缠。萧焕也很快得知国丈昏倒之事,为免皇后受刺激,他低声吩咐身边亲信,务必请御医中最擅医术之人前往救治,若医术终究无力回天,也要让父女二人得见最后一面,免留遗憾。
案情之上,萧千清与萧荧兄妹的命运同样被拖入漩涡。面对犯下大错的妹妹,萧千清语气冷峻地告知:做错了事,便要付出代价。谁知萧荧却似早已看透生死,淡淡地喃喃说着'花就要开了',仿佛所有痛苦都已成空。就在这近乎静止的片刻里,他伸手点断了她的经脉。萧荧惊恐地望着这个从小到大最信赖的兄长,颤声求他不要如此待自己。萧千清眼底泛红,苦涩难言——这些年自己未能教她明辨是非,让她轻易被人操控,如今只得用这残酷的方式护她一命。自此以后,他承诺要亲自将妹妹护在身侧,不再让她沦为任何人手中的棋子。
宫廷深处,柳太后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得知儿子起疑于己,她愤然却又悲凉,直言自己绝非此次阴谋的幕后黑手。以她一生谋略,岂会愚蠢到让公主亲自刺杀皇上?若真如此,公主身后所有人都难逃牵连。萧千清听着太后冷静而锋利的辩白,心中天平悄然起了变化:那些看似铁证,未必真指向眼前之人。与此同时,钟霖循着细微的线索四处查访,一点点拼凑出证据,试图证明萧千清与萧荧并未参与刺杀。萧千清对这位老师深感感激,甚至在心底萌生出一个几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念头:若有一日抛却身上的一切荣耀与束缚,携钟霖远走天涯,是否还会不舍凌苍苍?钟霖却淡然回应,只要凌苍苍无性命之忧,他愿随萧千清而行,远离这深宫权场。
权谋之网越织越紧,杜听馨与凌雪峰之间的计谋也到了无可退让的时候。凌雪峰与国师相见时,怒意再难压抑,质问他为何要夺走自己未曾谋面的孙儿性命。杜听馨却只轻声反驳,此事绝非他一人之过,凌雪峰同样难辞其咎。见凌雪峰心中摇摆,他便故意言语相激,逼得这位老臣不得不亮出隐藏多年的暗棋——张恒。凌雪峰知道,自己既已摊牌,便再无后路可退,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杜听馨悄然离去,凌雪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几分不安,他敏锐察觉国师与陆琦之间似有不为人知的私情,便故意在陆琦面前话里藏针,提及自己曾亲手焚烧与国师有染之人,以警示陆琦知所收敛。陆琦表面镇定,心底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随着查案深入,萧千清已理出一幅细致的名单,呈给皇兄过目,并郑重承诺五日之内必定水落石出。萧焕细看那份名单,发现其中独独缺了陆琦这个名字,心中顿觉异样。过往种种蛛丝马迹在脑海中拼合,他断定陆琦绝非看上去那般单纯,便命人将其一并审查。陆琦自信自己在皇上面前未露破绽,却未曾意识到,早有暗线盯梢他的每一步行踪。凌苍苍察觉萧焕的心事,温声相劝,无论遇到何事都要对她坦诚相告,她宁愿与他一同背负,也不愿被蒙在鼓里。此时的她,既是皇后,也是妻子,更是被夹在父亲与丈夫之间、几乎被撕裂的女儿。
昏暗街巷内,陆琦并未意识到自己身后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他以为自己甩掉了所有疑虑,却被萧千清远远盯住,只见他匆匆走入一家不起眼的酒肆,不久之后,张恒亦悄然而至。两人低声密语,神色紧张。得此情报,萧千清与萧焕心中已隐隐有数——对方极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大朝会上有所动作。而另一端,萧焕也终于拼凑出事实:凌雪峰并未如表面那般退居幕后,宏青的失踪同样与他脱不开干系。一切看似平静的表象,不过是雷霆前夜的短暂宁静。
凌苍苍得知父亲仍未死心,心中忧惧愈演愈烈。一边是誓死相护的夫君,一边是将她养育成人的父亲,她不愿见到两人兵戎相向,却又无力改变已然启动的局势。大朝会之日终至,凌雪峰已在暗处布下重兵,悄然准备一击致命。朝堂之上,杜听馨面带恭谨,主动献酒,礼仪周全却冷意暗藏;紧接着,凌雪峰骤然亮出兵权,率领铠甲森然的士兵闯入金銮殿,反叛之势昭然若揭。殿上群臣惊惶失色,刀光剑影骤起,血腥气在顷刻间弥散开来。
凌苍苍立于殿侧,眼见丈夫与父亲两军对峙,心几乎被撕成两半。杜听馨则立于纷乱之外,眉眼冷漠,仿佛在静观一场早已预料的风暴轰然爆发。刀剑交击声不绝于耳,皇上与凌雪峰的人马短兵相接,昔日的君臣情分、翁婿亲情在这一刻尽数崩塌。自知身上伪装已然被识破,凌雪峰再不愿继续掩饰,目光如火般灼灼盯着御座上的身影,声音沙哑却清晰可辨,缓缓道出最后的决绝——既然皇上已识破一切,那他便亲自送皇上一程,用鲜血与战火,为这风雨飘摇的朝堂写下最惨烈的一笔。
血色黄昏笼罩御街之时,凌雪峰已然明白,自己的谋划与野心早被众人看穿,再无退路可言。他索性收敛了往日的伪装,目光冷沉,却带着一丝决绝,亲自率军护送皇帝走向命运的最后一程。殿前金鼓震耳,刀枪相接,火光与呼喊交织成一片修罗战场,皇帝亲军与凌雪峰部众厮杀成团,血溅龙阶,局势混乱得如同狂风卷海。杜听馨紧紧守在萧焕身旁,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战场中央。明明站在皇帝身侧,她心底深处却在偏袒那位逆贼——她宁愿凌雪峰赢下这一战,因为那是她曾经信任过、依赖过的男人,也是她如今尚未斩断的牵挂。
杀伐声中,萧千清远远看见有人持刀逼近皇兄,心中一惊,当即翻身上前欲挡下那一击,却被一道更快的身影抢在前面。那人身披铁甲,身姿矫健,刀光划破夜色,一招之间便将行刺者当场诛杀。待血迹落定,萧千清才看清来者面容——竟是原本远在外地的凌绝顶。与他对视之时,凌雪峰眼中的震惊一闪即逝,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说的复杂。他没有料到,萧焕竟暗中召回凌绝顶,以最锋利的一柄刀,斩向自己的亲生父亲。父子视线在战场上空交汇,那一刻再无往日家宴时的温情,只有立场的对立与权位之争的冰冷。凌绝顶沉默地望着他,眼底藏着痛楚,却仍劝他'回头是岸',只是不再以儿子的恳求,而是以臣子的忠言,将生死置于身后。
凌雪峰抬眸看向萧焕,眼神忽地柔和下来。他承认,眼前这位曾经的学生,如今已经有了独掌天下的决断与魄力。自己一手教导的少年,已在风雨中成长为真正的君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败在萧焕手中,不冤。只是世事走到这一步,他既无退路,也不愿求饶。萧千清趁机问出压在心中已久的疑惑——凌雪峰是否亲自布下险局,唆使陆琦蛊惑萧荧行刺萧焕,再借着大朝会的时机浑水摸鱼,一举篡位。朝堂之上,旧事被翻起,满殿文武噤若寒蝉,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凌雪峰一人身上,等着他的回答,也等着真相撕开血淋淋的一角。
陆琦立在人群之后,听到萧千清点出自己的名字,心头猛地一震,额间冷汗直下。她最害怕的,是凌雪峰在最后关头将杜听馨牵扯进来。慌乱之中,她悄然逼近,手中寒光一闪,竟打算当众刺杀凌雪峰,以鲜血封口,替自己与杜听馨断去一切隐患。然而凌雪峰身侧高手如云,重重护卫之下,她根本无从靠近。走投无路之际,她生出自戕的念头,却终究还有放不下的人——她舍不得杜听馨,也舍不得将自己的死因留成谜团。她的目光最后一次投向杜听馨,眼里既有依恋,又有歉疚。杜听馨被那一眼惊得心神俱乱,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混乱中,她猛地冲上前,一把夺过刀刃,反手架向陆琦的颈侧。利刃划过肌肤的声音几不可闻,却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陆琦已软倒在地,鲜血染红了脚下的石板。她没能等来最后一句道别,也来不及交代内心的秘密,就这样永远留在了这一刻。
凌雪峰见状,只是微微抬眸,眼里有一闪即逝的讶异,却没有再多言一句。那一切恩怨,他似乎已然看得透,也明白局面已不受他掌控。萧焕被重重事件牵扯,心思尽在政局与真凶之上,并未注意到杜听馨眸光中的惊惧与隐痛,更没有丝毫怀疑落在她身上。某一处无光的角落,凌苍苍从罗冼血口中得知凌雪峰被押往寺庙软禁的消息,心中一阵酸楚。她明白,父亲早已走在一条回不了头的路上,即便身陷囹圄,也未必真的愿意悔改。夜深人静时,杜听馨仿佛看见陆琦立在自己面前,仍是昔日模样。她带着颤抖问陆琦,可曾后悔曾经所做的选择。陆琦的唇轻轻动着,只吐出'无悔'二字,便如幻影般消散。杜听馨心底的最后一丝迟疑也在这虚幻的对话中化为乌有——凌雪峰不能留,萧焕也必须死。只有血债血偿,她心中那道裂缝才有可能被填平。
凌苍苍却始终不明白,父亲为何要执着于那本不属于自己的皇位。富贵与权势像是缠绕在凌雪峰身上的锁链,将他一步步拖入深渊。当她含泪质问时,凌雪峰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终于露出了难得的愧疚。他坦言,最让自己后悔的,不是谋逆,不是败局,而是亲手将凌苍苍卷入这浑浊的漩涡。他的每一步选择,都在把她推向刀光血影,与本该平静的人生越行越远。凌苍苍听完这些肺腑之言,心中郁结多年的怨气稍稍化开了一分,至少在父亲的最后时刻,她听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句真心。可命运从不因几句懊悔便网开一面。当她回过头时,竟看到有刺客潜伏暗处,黑影骤然掠出,利刃直指凌雪峰。罗冼血不顾安危出手,将凌苍苍与凌雪峰一并护下,在纷乱的攻击中被迫离开。刀光交错,血溅衣襟,这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没有谁能全身而退。
凌苍苍终于将伤痕累累的凌雪峰扶出暗处,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寒光却自远处破空而来,一支暗箭冷不防地射穿了空气,狠狠没入她的身体。她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怀里的凌雪峰心如刀绞,看着女儿在怀中力竭,却无力回天。这一刻,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权臣,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什么叫'因果报应,终归自己承担'。凌苍苍的血顺着衣袖滴落,仿佛将过往一切恩怨都浸成了刺目的红。远处的杜听馨得知消息,只觉眼前一片空白。那些曾真心待她、在混乱世道里给她温暖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如冷风中熄灭的灯火。她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再无退路,也是时候让更多人尝到骨肉离散、生离死别的痛。太医诊视之后,只能含蓄地告知萧焕与凌苍苍,应及早为后事做准备,再多的医术也无法完全挽回已经碎裂的命运。
宫中气氛日益凝重,俪太医被召来为凌雪峰诊治,试图用残存的医术在乱局中留下一丝转圜的余地。萧焕则在暗中筹谋,他相信这场风波背后,必然潜藏着一个真正的主使,而那人尚未露出真面目。为了将之从阴影中钓出,他制定了一条险棋之路,同时郑重其事地嘱咐凌苍苍务必保全自己,不要轻涉险境。凌苍苍看着萧焕眼中隐约的不安,却也感受到其中难得的真诚。与此同时,萧荧整日抱着一盆花,守着尚未绽放的花蕾,仿佛那一朵迟迟未开的花,便是她残缺记忆中最后的依托。她记忆错乱,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分不清过往的人与事。凌苍苍却不曾对她失去耐心,她轻声安抚,温柔相伴,希望在萧荧支离破碎的世界里,至少还能有一点温暖的光。
杜听馨按时前来为萧焕看诊,诊脉间眼神沉静,心底却早已波涛汹涌。萧千清一出现,她便立刻找借口退开,避开那双总能看穿人心的眼睛。萧千清坐到萧焕身旁,罕见地放下锋芒,坦率道出隐秘多年的心思。他明白皇兄心中真正渴望的从不是龙椅,而是能够自由行走于江湖,远离权谋算计,所以这些年来,他一边锋芒毕露,一边有意与皇权为敌,只为想方设法将皇兄从帝位上拖下来,送他一个自在逍遥的余生。如今萧焕已亲手击败了最棘手的对手,在他看来,皇兄的枷锁几乎被斩断,而他这个多余的存在,也该悄声退出棋局。只是他始终以为,伤害萧荧之人是凌雪峰,却被萧焕当场点破——那只黑手,从未真正显露,真正的罪魁祸首仍在暗处窥伺。真相并未水落石出,他们还远未到放下刀剑的时刻。
为了寻找解开萧荧记忆枷锁的办法,钟霖翻遍古籍,跋涉山林,终于寻得一株极为罕见的草药。此物虽可唤醒记忆,却也会给服用之人及施治之人带来巨大的反噬。萧焕明知其凶险,仍一咬牙,宁可以自身安危为赌注,也要让萧荧从混沌的梦魇中醒来。医治之时,萧荧痛苦不堪,意识与记忆在血火中翻涌,几欲崩溃。萧千清见她受苦难忍,心疼得几乎想要带着萧荧远走高飞,远离这一切是非与追查。但凌苍苍却清楚地看见,萧焕根本不是只为了弄清事实真相,他更想把隐藏在所有伤害背后的人揪出来,以公正与惩戒告慰萧荧,也告慰那些为此付出生命的人。她明白,比起让萧荧一直在迷惘中浑浑噩噩地活着,渐渐遗忘所有人,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不如让她痛一场,换来真正的清醒。哪怕前路仍旧幽暗,只要能有一处柳暗花明的转机,能让她在记忆恢复之后重新选择自己想走的人生,那么先前所有的伤痛,终有一天都会被新的希望所取代。
凌苍苍仰头看着萧千清,眼中有愤怒也有悲伤,她忍不住质问:一味用自己的意志将萧荧护在身后,从不问她是否愿意过这样被禁锢的日子,难道只是兄长认定对她好,妹妹就必须无条件接受吗?萧千清面对她的拷问沉默良久,而一旁的萧荧却轻声开口,说自己忽然非常怀念从前随兄长一同在宫外奔走的日子,那时虽无这深宫权势,却有自由和温暖。凌苍苍听在耳里,心中愈发确定,这对兄妹看似被命运牢牢牵制,但他们真正渴望的,始终是远离权谋、简单清透的生活。
宫中另一处,杜听馨得知萧荧的神智似有复苏之兆,整个人几乎要崩溃。她坐立难安,指节攥得发白,慌乱之中命令贴身嬷嬷立刻除掉公主,否则一切秘密终将暴露。想到萧焕多次从她安排的杀局中死里逃生,她又恨又惧,只觉得这位皇上的性命仿佛怎么也斩不断的命绳,派了那么多人都不能除之,似乎只剩自己亲自动手才有可能斩草除根。与此同时,太后日夜挂念萧千清的婚事,渴望借此稳固权势,杜听馨却别有用心,主动凑到太后面前,恭敬奉上自己亲手调制的安神香,言语间极尽体贴,使太后对她愈加信任。
杜听馨伺机在太后面前挑拨,故作不经意地透露,萧千清竟已把兵符等重权悉数交还给皇上,自请淡出朝堂,只求清静。这个消息如同重锤砸在太后心头,她怒极又惶恐,一想到多年苦心经营的权柄尽落皇帝之手,便预感到危机四伏,担心今日交出兵权,明日便是母子性命不保之时。她愤然抱怨柳家功高权重、势盛如日,处处不似逊色于皇帝,然而朝中众臣却仍一边倒地效忠于君上,这种无形的倾斜让她愈发不安。萧千清知母亲已然洞悉一切,索性跪在殿中,请求太后手持棍杖惩罚自己,以赎'忤逆'之罪,却在鞭挞间再也忍不住压抑多年的质疑,逼问太后当年为何放任那场席卷宫室的大火,让无辜的萧荧被烧得精神错乱,终日疯疯傻傻。他坦然表明自己从未想成为母亲手中的利剑,也不愿被利用为争权夺利的工具,只想在妹妹痊愈后带她远走,摆脱这血雨腥风。听到儿子决绝的言辞,柳太后只觉胸口如被重重一击,在怒意与不甘中,又夹杂着近乎绝望的痛楚。
萧千清心情沮丧,在宫道间独自行走,神色阴郁。钟霖远远看见他神情憔悴,主动上前安慰,既不多言逢迎,也不空泛劝解,只是以朋友的身份静静陪伴。萧千清在最失落之时,格外感激这份不离不弃的支持。另一边,萧荧依旧每日抱着自己亲手栽下的小树苗到阳光下晒一晒,像是在守护一份微弱却执着的生命。那日太后前来探视,她抬头看见,笑着对太后说皇上答应要为自己请御医诊治,语气里带着孩童般的信任。太后闻言心生一计,想借萧荧之口劝说萧千清重新掌握兵权,好为自己再夺筹码。不料萧荧却忽然抬眼,极其自然地问了一句:'母后那日为皇上喝下的,到底是什么?'短短一句话如利刃划开表面平静,太后心中一惊,原本以为深埋的秘密竟隐隐露出破绽,这让她愈发恐慌,杀意再起,觉得只要公主一日活着,便一日不得安眠。
萧荧残破的记忆里,渐渐浮现起有关宏青的片段。她恍惚间想起,那次悬崖边的绝境,他并没有如传闻那样葬身深谷,而是被山中猎户所救,命悬一线之际硬生生挣了回来。萧焕奉太后之命前来诊治萧荧,他凝神把脉时,萧荧支离破碎的话语却格外清晰——那天有人告诉她宏青已经死了,又悄悄递给她一包粉末,让她服下,说可以让她忘却痛苦。萧荧记得那粉末有一种淡淡的药香,与一般毒物截然不同。萧焕听后陷入长久沉思,脑海里隐隐浮现某个熟悉的身影,他几乎不愿承认那人便是国师,不愿相信自己曾经倚重之人竟可能参与这场阴谋,心中矛盾撕扯,却又不得不面对线索指向的方向。
宫外远处,凌苍苍展开萧焕寄来的书信,纸上字迹清峻,约她待局势稍缓后同游山河湖海,看云卷云舒、赏四时变换,仿佛描绘出一幅远离是非的自在图景。她的心随字句起伏,既惊喜又迷惘,却并不知道萧焕的这番安排,在温柔表象之下,其实带着刻意割舍的意味。他清楚杜听馨在深宫之中根基盘踞,势力错综复杂,一旦被逼反扑,波及之广难以预料,而凌苍苍若留在京畿,只会成为他的软肋,成为敌人手中最锋利的筹码。与此同时,杜听馨也没闲着,她秘密召来灵璧教的圣女,为自己出谋划策,更大肆用重金收买朝中权贵。对那些不肯俯首听命之人,她毫不手软,下令拖下去问罪,轻则罢黜,重则斩首,以雷霆手段清除眼前障碍,誓要牢牢把控朝局。
萧荧反复抚摸着萧焕留给她的那枚玉佩,玉质温润,仿佛还能感受到兄长掌心残余的温度。萧焕心中藏着许多真相,却始终没有告诉这对弟妹,他宁愿自己独自承受一切风雨,也希望他们能忘却过往的鲜血与阴谋,好好活下去,将人生重新拾起。只是萧荧的情绪在记忆恢复与被欺瞒的痛楚中逐渐濒临崩溃,她忽然抱住萧焕,近乎嘶喊地恳求他一定要治好自己,不再让她陷在疯癫与清醒的缝隙里备受折磨。萧焕难以拒绝,只能答应施诊,却未料太后骤然赶到,强行制止皇上的救治,以母仪天下的身份命令所有人退下。萧千清匆匆赶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萧荧的气息便如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终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缓缓熄灭。宫室顷刻间寂静无声,只剩萧焕呆立原地,任由太后的质问如潮水般涌来,指责他身为一国之君却救不回亲妹性命。
萧千清难以接受妹妹骤然离世的现实,他一遍又一遍伏在萧荧冰冷的身边,声嘶力竭地呼唤她的名字,仿佛只要喊得足够多,她就会像从前那样含笑应声。可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冰凉的指尖。柳太后却在一旁紧咬不放,一次次将矛头指向萧焕,声称是皇上的疏忽乃至故意,才害死了她的女儿,话里话外无不在挑拨两兄弟的信任,将仇恨一点点植入萧千清的心坎。萧千清在撕裂的悲伤中,难免生出几分怀疑,昔日并肩而立的情谊,在死亡与权势面前被迫接受考验。他既痛恨这场宫闱之争夺走了妹妹的笑颜,又无法立刻看清背后所有真相,只能在母亲的控诉和自己的怀疑之间苦苦挣扎。
远在他乡的宏青,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宫城,却只听到萧荧香消玉殒的噩耗。他几乎不肯相信耳边所闻,一遍遍追问,直到亲眼见到那具安静躺着的身影,才如被雷击般僵在原地。那些由萧荧亲手培育的花终于在此刻盛放,花瓣在冷风中轻颤,如同她曾经温柔而倔强的笑意再现人间。宏青想起自己曾经郑重发过誓,要用一生保护这位公主,从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如今誓言尚在耳边回响,人却天人永隔。他俯身紧紧抱住萧荧的身体,眼中血丝密布,坚持要带她离开这座是非之地,带回她曾经向往的山林自由。萧千清拔剑横在他身前,试图阻止这近乎疯狂的举动,而宏青只是抬眸直视利刃,语气沉冷却坚定,表示自己从不惧怕刀剑,更不惧与任何人为敌,只要能护住心中那份不愿放下的情感。宫风卷起一地残花,权势、亲情与誓言在此刻纠缠成难以解开的结,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审判与清算,才刚刚拉开帷幕。
导演:林峰
编剧:缪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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