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诡谲的崮城暗潮涌动,周密与庄埼风早早铺陈一盘暗棋,将张治平悄然安插为城中内应。谁料日方眼睛如炬,见他行止孤清、人地两疏,起了警心,竟执意从旁牵线,说要替这位警备团长觅一门“稳当亲事”。张治平只得顺势挡招,搬出与吕英尚有婚约的旧事,将这场无端的“好意”暂且推拒。消息旋即传到吕英耳中,她心口似被火炙,焦灼如焚——认定的良人若真另娶旁人,自己便成了天地一隅的孤枝。她拦住庄埼风与周密非要讨个章程。周密苦口相劝,叮咛她务必成全张治平的潜伏大局;庄埼风则灵光一闪,献上一计:不若顺水推舟,表面应承日本人的说媒,里里外外与张治平唱一出双簧。吕英于心难安,最憎汉奸之名,可俗世情深,若不从权,恐怕此生与心上人缘浅一线,只能咬牙点头,暂收锋芒。
次日张治平进城采买点心,铺中伙计眼风细密,趁人不注意塞给他一包绿豆糕。揭开油纸,糕面朱砂微亮,四字隐现——“普会寺行动”。他神色自若,收拾心绪,借着巡查城防的名义,转道普会寺,说是去吃一碗清斋。此时另一端,吕英执意要去寺里替亡母上香,跟班吕义拦她不住,只得牵马跟随。檐铃清越、香烟缭绕之处,两拨人迎面相撞,命运的绳索也由此悄然收紧。
佛殿前,张治平忽地声色俱厉,喝令吕英随他回去完婚。吕英不肯就范,轻裳翻飞间与他当庭拉扯,几番进退,终被他一把扣住手腕,三两下以绳束作一团,横架在马背,催骑如飞。吕义愣在台阶下,竟未擦破一层皮,只能瞪眼看着自家小姐被“掳”出山门。香客们尽皆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插手,便都心照不宣,把这场惊变当作警备团长的强抢新妇,议论只在目光里漂浮,不敢落到唇边。
回到警备团驻地,张治平先解开绳索,挥手退散左右。吕英瞥见他虎口处赫然一串齿痕,血珠仍在皮下渗涌,心疼之意不由自主,忙取随身药粉替他细细敷上。然潜伏如临薄冰,他必须把戏做圆。转瞬之间,他冷了脸面,厉声斥她“汉奸婆娘”。此话如针刺心,吕英气血上冲,抬手便是一拳,直捣他面门。腾地一声闷响,他眼眶青紫,如乌云压顶。二人目光相触,怒里藏甜,痛中有暖,喉间千言万语,只得都咽回到沉默里。
城外的风同样不肯安睡。刘竹梅将赴延安,临别之际,庄埼风欲说还休,千头万绪终凝成一句“等你回来”。上级为适应斗争的形势,决意在崮城设立五个区委,庄埼风出任一区区长,王彧为副,专责从日伪钳制下争取十九个村庄的人心与活路。区委落脚于吕家寨,吕世才殷殷相待,端茶递水,尽地主之谊。吕世才言下披露现状:大王庄已然失守,王维昌摇身变作伪村长,勾连庄自强,强占王彧家产,又把王向佛的宅院据为己有。村里更筑起鬼子岗楼,日兵一小队、伪军一中队,昼夜巡守,阴云压顶。
麦浪翻金之时,符花背着襁褓中的幼子下地,本以为能赶一茬辛苦,谁知道垄间已经收拾得干净利落。返家才得知,是王满囤领着儿子帮她抢了麦。看见那孩子脚上一双破旧布鞋,缝缝补补再难遮风,符花从箩里取针线,盘腿便要给他纳双新鞋。这孩子命途多舛,自从上回匪徒血洗村子,生生把他娘从怀里夺走之后,就再也没谁给他量脚做鞋。她俯身丈量脚印之际,两名日本兵嬉皮笑脸凑上来,言语轻薄,手脚不净。危急一刻,庄自强闻声赶至,先作小人形迹,低眉顺眼地赔笑,将符花指作“自家人”,连哄带骗把鬼子引去喝酒。符花趁隙飞也似地夺门而逃,衣角一掠,风中尽是惊魂未定的颤抖。
崮城深处,张治平摆下成亲的席面,以安旁人之目、堵流言之口。日本军官山下聪对吕英的突然现身疑心不去,眼神如刀在她脸上来回剜切。吕英胸中有数,行礼落座,言辞滴水不漏,既不谄媚也不尖刻,将来龙去脉说得圆而不滑。席间有醉醺醺的日兵起了轻薄之心,伸手欲犯,她指尖一翻,身形微侧,利落缴械,杯盘未曾倾翻半寸。山下聪面色刹那阴沉,张治平忙陪笑打圆,称媳妇自小娇惯,不懂规矩,回头必严加管教,方才将这阵杀机按下。
夜幕合拢,风过檐隙似剪。庄埼风带人潜入王维昌家,一纸灯影摇晃,他逼王维昌立下三条铁律:不许害抗属,不许协助征粮,不许关键信息迟滞不报。话音虽轻,字字如钉。王维昌背脊冷汗成线,只得连声唯诺,颤手按下手印,红印在纸上开成一朵惊惧的花。庄埼风收起文书,目光如刃刀出鞘,也不多言,领人隐入夜色。
同一时刻,庄自强脑海里皆是白日对符花的一眼万年,念念生痴。他听说王维昌曾起念,要把符花纳入门庭,顿觉心火燎原,按捺不住,遂狠下眉头,纠集手下闯入王家。门栓乍响,屋内烛影不稳,欲念、权势、恐惧交缠成一张网,悄悄朝着每一个人的咽喉收紧。
烽烟未息,人心难安。有人在谍影中演戏演真,有人在硝烟里立下不容违逆的规矩;有人挥手相别,许下若雪的约定,也有人在欲壑与贪念里一步步失却分寸。无声处,棋局仍在落子,下一步是破阵还是困斗,只有在夜幕深处的人,才知道天亮之前还要付出多少忍耐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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